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似乎仍不能讓莫憂滿意,她想要更快,她等不及了。可到了第二天,馬卻有些吃不消了。
她實在一點都不想歇下,她想一路馬不停蹄的趕去長林,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見楚朝文。
萬一晚了怎麼辦,萬一見不到他最後一麵怎麼辦?她罵自己竟會有這樣的念頭。
他們一路策馬揚塵,第二日傍晚時分,一隻麻雀一路追著他們,繞著他們盤旋許久。殷爵炎停下馬,任那隻小鳥落在他肩頭。
莫憂認得,那不是麻雀,是書雀。
書雀,一生隻認二主,越殷皇族的信使。
他說,是殷爵修來信了。他們在路上,連最新的消息也要靠殷爵修輾轉傳達。
那隻不甚起眼的小鳥帶來了一個還算讓莫憂安心的消息,楚朝文的毒雖還未解,但隻是昏迷,性命無憂。
得知楚朝文性命無憂,莫憂兩天一夜的精力似乎也漸消漸怠,她從沒有在馬背上待過這麼久,她太累了。
殷爵炎勸她:“已經兩天了,我們該先歇下,明日再趕路。”
可她轉念,一會兒說危,一會兒又說性命無憂,真假誰知?殷爵炎也懷疑此種蹊蹺,卻不願多說。
她還是想催促趕路,殷爵炎見勸阻不得,厲聲道:“莫憂!爵修不會騙我,相信他,相信我!”
他半攬著莫憂,手從她腰旁伸過抓住韁繩,將她禁錮一般。莫憂其實早已渾身酸痛,有氣無力地倒在他胸前,側過臉抬頭望向他。
身下馬兒粗重的喘息,倦怠之意吹起地上的塵土。遠處天幕漸漸沉下,他眼中的關切在此時燦然她整個心頭。
“好吧。”
也許,他是可信的。
因為趕路時莫憂催促得太過急切,他們已經錯過了最近的城鎮。兩天一夜來,他們隻為飲馬停過一次,莫憂幾乎沒吃什麼東西,馬背上的顛簸讓她覺得脊骨好似已被顛成幾段。
殷爵炎抱她下馬,她走出第一步時腳下沒有知覺,似乎那不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方邁開步子便覺眼前傾天暗下。
隻一瞬,眼前又看得見了。一雙健而有力的手扶住她,殷爵炎焦急問道:“怎麼了?”
她不著痕跡地避開攙扶,站好,感到雙腳恢複了些氣力,眼前也看得清了。
“沒事,有些暈罷了。”
四望,周圍的樹木在漸暗的天色裏有些陰森的味道。
此時他們不知在哪處荒郊野外,想找個客棧都不行,她難得一次發自真心的覺得過意不去,若不是她總催著趕路,殷爵炎也不致落得跟她露宿荒郊的境地。
殷爵炎沒有責怪她,隻是覓得一塊稍顯平整的空地,扶她靠著老樹坐下。
“謝謝。”這是她難得真誠的謝意。
殷爵炎怔住,立馬吃驚笑道:“這可是頭一回聽你道謝,在下真是受寵若驚。”
他向來繃著臉,不苟言笑,神情冷漠的讓人不敢靠近,莫憂沒想到他竟也會說這樣打趣的話,當即被逗笑。隻是,她太累了,連笑聲亦變得有氣無力,沒了平日的氣勢。殷爵炎拿來水囊遞給她。咽了咽根本就沒有的口水,喉頭幹澀難耐,她這才知道自己有多渴,忙接過水囊豪飲一口,卻被嗆得不住咳嗽。
“不急。”殷爵炎輕拍她後背,柔聲道,“慢慢喝,這裏還有一些吃的,慢慢來。”
荒郊野嶺,又是早春時節,天氣還未轉暖,一直到莫憂咽了些食物,殷爵炎也在一旁把火生起,她才覺得周身漸有暖意。
殷爵炎一邊撥動木柴,一邊苦笑:“多虧你,看,如今朕連生火都會了。”
他在莫憂麵前從來沒說過“朕”,這回一提起卻是說他會生火了。他是故意的。
莫憂驚奇於他今日似乎格外……沒那麼死板,想了想笑道:“不謝。”
他看著那虛弱的笑顏有些失神,又立刻轉頭撥弄木柴,讓火勢更旺。
莫憂靠著老樹抬頭,月朗星稀夜,卻不是賞月的好時機。明月千裏之外,她的親人不知如何。明明先是說情況危急,為何又忽然沒事了。不,不是沒事,毒還未解,隻是暫時性命無憂。還有南杏,他們是一起在長林,或是她一人在燁城。
在晗陽的日子,莫憂心中的憂慮從未減少,但從沒聽到過不好的風聲,所以她依然以為他們一直進展順利。而楚朝文向來行事小心謹慎,怎麼會毫無征兆就發生了這樣的事?太多疑問,她無從知曉。
夜色更深,月亮似比方才更圓了,莫憂倦怠至極卻仍睡不著。地上濕涼,寒意逼人,她隻能靠著老樹休息。許久,睡意終於襲來,她困了。
殷爵炎就在離她三步之地,靠著另一棵樹歇下,寶劍不離身,莫憂一偏頭就能看到。一身玄衣,暗過這深沉的夜色。
他的臉也正好轉向她,正閉目養神,又或是已經睡著,莫憂不知,隻是出於好奇或是別的什麼原因,一直看著他。他眉頭微蹙,臉上的陰影隨著跳躍的火光晃動,或許就等一天,等他一切都準備好後再啟程,堂堂越殷國主,也不致被她害的在這荒郊野外露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