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雲霞似火,就如我焚毀她的東西時那樣灼傷我的眼。
皇兄分了更多的心思於國事,我卻想,或許是因為莫憂近來安分不少讓他有了多餘空暇。他可知,日之炎炎,他乃越殷初陽,從善德修,我願做善德之臣。
莫憂,她改變了一切。
她進宮後我就很少見著她了,遠遠見了也能避則避,沒想到,我們卻終究在宮裏遇上了,她拉著我,一路跟著我。
楚朝文征羯嶺未還,她和錦瑟都是擔心的。所以我要向皇兄請戰,她卻是來讓皇兄召回楚朝文。
她大咧咧在正殿外坐下,那是一道矮階,打掃得纖塵不染,我在她身邊擇地坐下,就像我們初遇時那樣。
她的奉承我悉數全收,我言語間咄咄相逼她亦當做沒聽見,為了讓我頂替楚朝文,她真是能忍。
不知不覺間,我想和她吵,她卻已經不給我機會了。
最後,我們各自無言,望向天邊雲霞各懷心事。
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說了如此多的話,最後一次和睦相處。
那也是我唯一一次離她那樣近,在她睡著的時候。
她的頭靠在我肩上,不重,卻壓得我動彈不得,鼻息間全是她的發香。我微微側過臉看她,不敢動作太大怕驚醒她。
指尖輕觸她的眉頭,什麼時候,言笑晏晏的她也會在睡著時愁眉不展。我欲撫平她眉心的淺皺,卻怔住,手背上,她留下的齒痕囂張跋扈。
她的愁,關我何事。錦瑟說,皇兄才是那個能夠撫平她一切憂傷的人。
我收回手,猛地站起身。她趴倒在地,頭磕在矮階上“咚”的一聲,醒了。
她揉著額頭,怒視著我:“殷爵修,你……”
正趕上皇兄議事完,見我們在殿外一站一趴,上前疑惑問道:“怎麼了?”
我冷眼看著地上的她,輕哼一聲生怕皇兄不知道我對她的不屑。
她利索地從地上爬起來,立刻換上另一副嘴臉拉著皇兄的胳膊,嗬嗬笑道:“沒什麼,我等你等睡著了罷了。對了,我和爵修一起來的,他找你有大事商量呢!”
她看向我,朝我明媚地笑。
我冷笑著,她是如此天真,以為隻要我請戰,就能頂替楚朝文讓他回來。
楚朝文沒有回來,我也該趕往前線了。
不用做以前那個孱弱的膽小鬼,也不用隱瞞身份悄悄往來於各國,我光明正大戎裝上陣,隨扈軍隊浩浩蕩蕩。
臨別之際,我有些晃神,錦瑟環在我腰際的纖臂用了力道,她低聲對我說:“我知道,你不是會受情愛牽跘的人,你心中有家國,更有君臣之禮兄弟之誼,你不是莫憂的歸宿。爵修,抱著我,所有人都看著呢。”
我這才察覺,莫憂站在皇兄身側,似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皇兄神色慎重,臉上的笑意不露痕跡。蕭誌嚴更是笑得眼角起了褶子。而蕙姨,她凝視著我和錦瑟,眼中的悲憫讓我心頭一揪。
我輕笑著,在錦瑟額頭印下一吻,然後緊緊抱住她。
出征在即,我將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牽掛。
我隻用知道,皇兄說,他等著我凱旋而回。
離開晗陽的時候,他們一行人登至城樓,我一回頭就能看見。
他站在那裏,她也站在那裏。
我此生最盛大的一次出行,他們為我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