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年來,不曾聽得方攀龍的消息,原來是躲在巫山神女的正祠聖女祠中。那座高踞巫山絕頂的祠廟,其實是神女峰的根本之地。不知道方攀龍躲在那兒是要為姬家姐弟做些什麼事情。
聽伏日升的口氣,似乎其中頗有內情。方攀龍為什麼不宜見到這幅畫?難道說是因為……鳳凰霍然驚悟,看向姬瑤花。
姬瑤花躊躇未決。她自信並未對方攀龍如何,但是她無法欺騙自己說這位年輕的師弟站到她這一邊,僅僅是因為,姬瑤光能幫他完善登龍峰的機關之學。
登龍峰的機關之學,要的是一顆永遠冷靜的心和一雙永遠鎮定的手。伏日升這幅畫,卻如此傳神,必定會亂了方攀龍的心。
姬瑤光的目光掃過小溫侯,是不是可以借方攀龍來打發掉小溫侯?不待姬瑤花有所決定,他已率先說道:“伏兄不去多事,我們自然也不會為難淨兒姑娘。”
伏日升一笑:“既然如此,我們就一言為定!”他雙手一合,帛畫在掌中化為碎片,揚手之際,夾在雪花中片片飛下了江麵。
姬瑤光示意孫小香放了甘淨兒。
甘淨兒驚魂初定,幾乎是倚在伏日升身上了。臨走之前,甘淨兒回過頭來看了姬瑤光一眼,眼中淚光盈盈,說不清是怨恨還是感激。
姬瑤花也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姬瑤光說道:“我放她走,並沒有錯。伏日升自己不肯改變,也不肯讓我們改變甘淨兒。那麼甘淨兒終究還是要回來求我們的,又何必將他們逼得太緊?”
姬瑤花沉默一會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臨近巫山縣城時,已是大雪紛飛。
巫女祠的信徒不許入城,這樣的風雪之中,宿於城外山野,多有不便。朱逢春早幾日已安排衙役與裏正,調派人手,再由錢汝珍代表川江幫出麵,會合各家客棧,在城外搭建棚屋。老弱畏寒之人,則由地保安排住進民家。
黃大人一路行來,看得分明,暗自點頭讚許。
入城之後,姬家一行人本待與他們分路而行,但是朱逢春說道:“我已在縣衙設下宴席,為黃大人接風洗塵,同時也答謝姬姑娘與令弟此次襄助之功。令弟不是提出想入宮讀書嗎?朱某官位太低,還不足以上這樣一道保本,不過黃大人定會樂見其成。”
黃大人微笑不語。於是他們都坐到了設在縣衙正堂的宴席之上,同席的除了他們這一群人,另有巫山縣二十餘位有名望的士紳,朱逢春還安排了一班女樂在堂下歌舞勸酒。
黃大人酒量甚豪,在座諸人,被他一杯接一杯地敬,別的人也還罷了,姬瑤光臉上先泛了紅。朱逢春又站起身來,大談此次春節大祭能夠平安無事,姬家姐弟居功莫大,不過男女授受不便,提議巫山縣的士紳都要敬姬瑤光兩杯,一杯敬他,一杯敬姬瑤花的,由他代飲。
姬瑤花姐弟明知朱逢春是有意在灌他們的酒,但此時此地,有求於人,無論如何也不便一味推辭。姬瑤花暗地裏瞪了朱逢春一眼,伸手接過遞到姬瑤光麵前的酒杯,微笑道:“舍弟生性不善飲酒,還是我來代勞吧。”杯到酒幹,竟是連飲了二十杯,臉上也泛起了淡淡的潮紅。
鳳凰忍不住伸過筷子敲敲朱逢春的酒杯:“五哥,我知道你是想替小溫出氣,不過你再這麼灌下去,當心灌壞了人家小溫找你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