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瑤光舉杯一飲而盡,笑道:“朱大人,酒若強飲,便無意味了。”
梁世佐已轉到黃大人身邊低聲說道:“黃大人,請你出麵留下他們。”
姬瑤光的去意如此堅決,隻怕是因為看上去鎮定自若的姬瑤花並不像她表麵上那樣平靜,才令得姬瑤光無論如何也不肯再留下來。這正是逼宮的大好時機,如何能夠輕輕放走他們?
黃大人正在考慮該如何措辭,姬瑤花已回頭低聲向姬瑤光說道:“我們留下,這出戲無論是誰安排的,我都要看完。”
姬瑤光瞥了小溫侯一眼:“我們又不是非要求著朱逢春這幫人上這道保本的,何必留在這兒讓人帶著那種眼光來打量你?”
姬瑤花皺起了眉:“你難道想去找於觀鶴?於觀鶴手眼通天,這條路倒是不錯。不過我們都知道於觀鶴是什麼樣的人,若非萬不得己,我決不會讓他再見到你。我們留下,這些人就能吃了我們不成?”隨即轉向朱逢春,微笑道,“舍弟是因為不勝酒力,故有逃席之意。”
朱逢春鬆了口氣,立刻說道:“好,好,接下來的酒,就請自便吧。”
隻要他們肯留下來就好。
映雪與映月久在風月場中,如何領會不到眼前情勢的微妙。獻上歌舞之際,特地舞到姬瑤花麵前,曲意奉迎。梁世佑在小溫侯耳邊叫苦:“真個不好,這兩人隻以為自己是在奉迎姬大小姐,姬大小姐隻怕不是這麼想,弄不好還會以為她們兩個是有意要讓她難堪的。”
他們與姬瑤花打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自是看得出姬瑤花臉上那藏在淺淺微笑後的怒意。
小溫侯卻舉杯而笑。梁世佑疑惑地拍拍他:“小溫,你當真還笑得出來?”
朱逢春也在笑,低聲說道:“梁二,你看鳳凰對這件事情生不生氣?”
梁世佑白他一眼:“你這不是廢話嗎?鳳凰有什麼好氣的?除非發現結交名妓的是錢夫子——”
他驀地明白過來,也笑眯眯地望向姬瑤花。
姬大小姐的心中,原來並不像她表麵上那樣若無其事、將小溫侯看得天高雲淡,所以才會醋意大發吧。若不是這兩個名妓,他們還當真被她瞞了過去。
也許連她自己也會被自己騙過去。
布局的人,真是高手,一針見血,叫姬瑤花再不能自欺欺人。
小溫侯望向縣衙的高牆:“設下這個局的,必定是伏日升。”
除了他沒有人會這樣了解姬瑤花發現此事之後必定會有的反應,也沒有人會這樣熟悉這些名妓的交遊、安排好她們的行程。
小溫侯舉杯向高牆外虛敬了一敬。伏日升想必會藏在哪個地方親眼看看他設的局妙用如何。
高牆外的古樟之上,伏日升微微一笑,低下頭拍拍身邊的甘淨兒:“我們走吧,小溫侯已經領會我的意思,也明白了姬瑤花心中究竟對他如何,必定會想方設法帶走姬瑤花,還巫山一個清靜,咱們又可以逍遙自在——”
一語未完,甘淨兒突然叫了起來:“什麼人?”
一條豔紅如血的羅帶已經呼嘯著卷了過來。
甘淨兒迅疾纏著樹枝攀上了樹梢,躲過紅羅帶的襲擊;伏日升向側旁閃開的同時,鐵血簫點在羅帶梢頭,羅帶巨蟒般卷了回去。
一個清亮的少女聲音自樹下傳了上來:“原來是上升峰的伏師兄啊,我還以為有歹人藏在樹上呢。翠屏峰明春水,這廂有禮了——”
甘淨兒飄回伏日升身邊,愕然道:“翠屏峰弟子已經出師了嗎?”
伏日升沉吟不語。論起武功路數來,翠屏峰的天羅帶,倒正是與縛仙索相生相克的對手。
樹下那少女已笑著飛過了高牆,他們隻望見她的翠色羅裙,映著牆頭白雪,一閃即沒。
堂上正酒酣歌濃。飛落在庭前的少女,令得大家都靜了下來。
那少女本就生得明麗,膚色又極白,映襯得更是眉目如畫,翠色羅裙上籠著一條豔紅如血的披帛,笑盈盈地站在那兒,眼珠轉了幾轉,停在姬瑤花身上,脆生生地說道:“翠屏峰明春水,見過姬師姐。”
姬瑤花打量著她。明春水人如其名,真有一種開朗明麗有如春水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