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雄兔眼撲朔,雌兔眼迷離(5)(1 / 3)

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四周是迷茫的黑,沒有人氣,也沒有聲音,毫無希望。賀桃有時候覺得自己置身於一片汪洋,身子隨著水波上下浮動,但仔細感覺,卻又好像什麼都抓不到。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也許她隻剩下意念留存於這世間?

想到這裏,賀桃告訴自己,即使她真的已經步入死亡,與塵世毫無牽連,她也應該回到那個男人的身邊。那一刻,她隻存那一個信念,甚至忘記了自己還沒有看過剛出生的孩子一眼,還不知道孩子是否康健。也許,人世間真有那樣純粹的愛吧!在瀕臨死亡的那一刻,她能想起來的那個人,竟然不是自己留在這世間的唯一骨血,而是她愛到骨子裏的那個男人。

就在賀桃那麼想的時候,不遠處出現一個很小很小的白點,慢慢的白點開始擴大,一瞬間,眼前白光炸開。身子好像衝破重重阻擋,終於浮出水麵,她的感官也開始慢慢恢複,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似乎是衣衫摩挲的聲音。

“夫人醒了……尚儀大人,夫人醒了……”急切的叫喊聲越傳越遠。

“醒了?”一個女聲急切中帶著欣慰從遠處傳來,隨後越來越清晰,好像就在耳畔似的,“真醒了……都愣著幹什麼?傻了嗎?還不快宣太醫……”

“來,讓我看看吧!”

“是,表少爺……”

等賀桃徹底清醒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正靠在青秋懷裏,給她把脈的不是別人,正是宗愛。

一年不見,他又長高了不少,臉也越長越俊美,隻是氣質越發顯得清冷了。

賀桃好像看到了當初的自己。

“你怎麼來了?”剛說了這一句,就發現自己嗓子枯幹,聲音嘶啞。

“來,夫人,先喝點水……”

青秋從一旁的衛柔手裏接過水杯,遞到賀桃嘴邊,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了半杯,見賀桃示意夠了,才將杯子遞還給衛柔。

宗愛抬頭看了她一眼,麵無表情道:“你不是寫了‘家書’回來嗎?讓我送些阮神醫開的藥來……”

賀桃這才想起分娩那一日的情形,當時她並未到產期,卻因為急火攻心導致早產。她早年多食寒涼之藥,初懷孕時便曉得此胎險要,自覺此次恐怕凶多吉少,普通太醫怕是無法救治的。當時能想到的隻有師傅阮管一人,但阮管年邁且又遠在江南,即使能趕過來怕也是回天乏術。可也沒有別的辦法,隻好死馬當活馬醫了,就偷偷讓衛柔飛鴿傳書。想是阮管收到書信放心不小,讓宗愛趕來探看的。

“已無危險了,但夫人身子還虛著,我再重開一副藥來,每日早晚服用,一月方能恢複。”

衛柔忙上前道:“可算放心了,多謝表少爺,勞煩您這就開了藥方來吧!奴婢這就去煎了來。”

“嗯……”宗愛淡淡應了一聲,便起身跟她出去。

“嫂子醒了嗎?”

衛柔和宗愛剛走出房門,拓跋雅便火急火燎衝進來。宗愛和衛柔忙讓到一邊行禮,拓跋雅略頓了頓,看了宗愛一眼,笑道:“免禮吧……嫂子才醒,表公子這是要去忙什麼?”

宗愛欠身答道:“開個方子,給夫人補補身子的。”

“哦……”拓跋雅了然道,“那快去吧!本宮先看看嫂子去……”

“喏!”

拓跋雅微微一笑,拉著裙裾閃身進了屋內。

“孩子呢?”

“晃皇子在西側間保姆帶著呢……去將晃王子帶來讓夫人見見。”

“‘晃’?”

“是啊!陛下聽說夫人誕下了皇子,高興得不得了,派人八百裏加急傳來旨意。給皇子賜名為‘晃’。陛下說了,‘晃,取日之光,暉也。吾兒誕大吉,得天之時,地之利,他日必能耀之天下。’”

“陛下知道了?”

“嗯,夫人一生產,公主就派人去告知陛下了。”

“嫂子,你可算醒了,擔心死雅兒了!”

青秋正和賀桃解釋,拓跋雅卻一下撲到了賀桃床上,眼淚汪汪地看著她。青秋趕忙過去拉起她來,提醒道,“公主,夫人剛醒,身子還虛著呢!您這毛手毛腳的可別弄疼了她。”

拓跋雅難得沒有回嘴,歉疚道:“我一急,就給忘了……”

賀桃撐著床沿靠起來一些,青秋趕忙去扶。

“沒事的,她才多沉……怪妾身不爭氣,還勞煩大人在妾身這兒忙碌了這許久著,公主身邊是誰在服侍著呢?”

拓跋雅挨過去笑道:“嫂子現在最要緊的是養好身子,我那裏有什麼要緊的?她們還敢短缺了我什麼嗎?”

“臣下不在,還有誰能拘束公主?她可不就撒歡子了嗎?”

“青秋姐姐這話說的不公正,嫂子這幾日病著,我哪裏還有心情玩鬧?我都快成了半個醫師了!”

“皇子抱來了?快抱過來給夫人瞧瞧。”

一個藍衣女子抱著繈褓低著頭走上前來,“奴婢見過夫人……”行了禮才將繈褓小心翼翼遞到青秋手裏。

青秋接過,將繈褓拉開一些,靠近賀桃讓她能看個仔細。嬰兒白嫩的小臉被紅色的綢緞包裹著,潤潤的小嘴唇咂巴著,閉著眼睛睡得特別香甜。賀桃輕輕伸手碰了碰他的小臉,軟軟糯糯的,心一下子就化了。這就是他們的孩子嗎?

“這眉眼……”在昏迷中她分不出心思去想這小東西,此刻醒來,親眼看到他安詳地躺在自己的臂彎裏,那像極了某人的眉眼,可愛的睡姿都讓她覺得無比欣慰。

青秋見賀桃已然哽咽,忙笑道:“小皇子和陛下小時候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呢!”

“是啊……真的很像。”

“晃兒是她在帶嗎?”賀桃指了指下首的藍衣女子。

“是!”

“你抬起頭來,讓夫人瞧瞧。”

女子聞言抬頭,二十歲上下,麵目清秀,未施脂粉,卻收拾的幹淨妥帖。

“叫什麼?哪裏人?多大了?”

女子低聲回道:“回夫人,奴婢叫李冉兒,夫家就在京郊,今年二十有二。”

“夫家是做什麼的?”

“回夫人,奴家的相公在禦林軍任侍衛統領。”

賀桃點點頭,“嗯,你做的很好,皇子還得你繼續用心。”

青秋見賀桃乏了,忙接了過去,“讓小皇子多睡會兒吧!夫人才醒,可別又累著了,日後有鬧的時候呢!”

“詞一百金銖給冉兒送家去,再另賜玉鐲一對。”

“喏!”

“奴婢多謝夫人!”李冉兒抱著皇子謝恩退出。

“大人,粥好了,可要服侍夫人用些嗎?”

青秋看了馨琪兒手裏捧著的雞絲粥,“夫人昏迷了幾日,滴水未進,定然餓了。但先還是服些軟爛的米粥為好……”一邊過去扶著賀桃,一邊對馨琪兒道,“這粥燙嘴,你吹涼些再給夫人用。”

“公主方才說的倒也是句實話,這幾天公主日日守在夫人床前,臣下怎麼勸她都不肯回去。表少爺來後,夫人還跟著表少爺一起學醫,倒是懂得了不少。臣還真沒見過公主對誰這般用心的,就說幾年前,陛下得的那次風寒。病了有十來日,夜夜高燒不退,太醫都急得不行。偏她還心大,硬鬧著陛下出去賽馬,憑我們怎麼勸她都不聽的。也虧得陛下洪福齊天,那一賽倒是把風寒賽沒了。”

拓跋雅看賀桃服了幾口粥臉色好些了,精神也還不錯的樣子,總算放了心,吐吐舌頭不好意思道:“還說呢!那天回宮可是被青秋姐姐和母後罵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