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若似月輪終皎潔(1 / 3)

一座碩大的宮殿,可殿內竟空空蕩蕩,隻有角落裏有一張紫檀荷花床和一把梨木貴妃椅,還是當年在紫宸宮用過的東西,如今隻不過挪到冷宮來了。貴妃椅上坐著一個衣著平凡的女子,也許是常年不見天日的緣故她的相貌卻如同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姑娘,恬靜若一池潭水波瀾不驚,她雙目微合,聽見有腳步聲,馬上睜開了那雙沉寂的眼眸。

李恪走近了她,跪在她的膝下,拉起了她那雙曾經白皙纖長如今卻滿是凍瘡的手。他想起上次來到這冷宮裏還是在冬天,整個宮中竟連一個火盆也沒有,剛一進這個屋子仿佛進入了冰窖,母妃被凍得躺在床上打顫,因此得了寒疾。吏物司發放來的棉被也都是薄薄的一層黑心棉。他一時衝動跑到了皇上那裏。

他也不知哪來的膽量竟敢指責皇上,說他忘恩負義,利用了母妃後又將她拋棄,既然如此又為何生下他,為何讓他苟活在世上。

他本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最多不過一死。皇上卻隻是抬眼陰沉的打量他,他也毫不懼畏的與他對視,目光中帶著少年尚且沒有的狠辣和勇敢,半晌後,皇上下旨讓吏物司快速送了三披新棉被到冷宮,又命每日的柴火決不許停,也是從那時開始,他在宮中才漸漸有了一席之地,皇上才開始重視他。

楊妃輕輕撫摸著李恪的頭,嘴角扯出一絲笑意。李恪拉著她的手晃了晃,溫柔的笑,“母妃,你在這裏過的還好嗎?那些宮婢侍女有沒有再欺負你?”

楊妃搖了搖頭,隻是認真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目光柔軟下來。

李恪喉嚨一緊,將眼中湧出的淚壓了回去,笑了笑說:“母妃你放心,他還惦記著您的,今日我來看您便是他準了我的。”

楊妃心裏一酸,別過頭去,“恪兒,不必騙我了,你父皇早已經忘了我,他甚至從來都沒記起過有我這個人。”

李恪怔了怔,望著牆角終年潮濕而生的青苔,堅定的說:“母妃,我不會讓你在這裏再待下去,你等我,過一陣子我就帶您出去。”

楊妃拉住他的手,難過的閉上雙眼,“母妃在這裏住太久了,不習慣外麵的生活,並不想出去,你不要再為了我傷害那些無辜的人了。”

李恪猛地甩開她的手站了起來,平日裏的溫和淡定此時全部消失,隻剩下滿目的惱怒和憤恨,他的聲音在整座宮中回響著,“我不!我做的這些不隻是為了你,還為了我!他負了你,他更加欠了我。真正算起來,他欠了我們多少,他滅了我們的王朝,毀了我們的家族,霸占了母妃,還讓我親手殺死了自己的親舅舅!他該用什麼還我?”

楊妃震驚的看著他,眼淚卻順著眼角流了出來,她輕輕環住情緒還未穩定的李恪,“孩子,我沒想到你的複仇心思那麼重,是,李家是欠我們,可你不能讓那些無辜的人喪命,出雲是無辜的,你不該讓她卷進來。”

李恪靠在母妃的懷裏,目光渙散,“雲兒難道不姓楊嗎,她一出生就跟我背負了同樣的命運,她既姓楊,就該為複姓楊氏出份力。讓雲兒流浪在西域十年的人不是我,她不該恨我,她應該去恨那個身穿龍袍坐在金鑾寶殿之上的人。”

楊妃暗自歎氣,拍了拍他的後背,“好恪兒,他畢竟是你爹啊!”

李恪冷笑了下,“你把他當丈夫,我把他當爹,他把我們當什麼?這樣的爹,不要也罷了!”

楊妃再也說不過他,看著陽光從門縫中射入,照亮宮內的一小片角落,可更多的還是黑暗。

一襲白衣如若謫仙,溫雅卻又淡漠,世間三千塵埃不沾身。這是楊出雲第一次見到李恪時的想法,這想法至今還沒有改變。

碧柳垂堤,琉璃白色長袍被風卷起,李恪回首,對他身後的楊出雲溫柔一笑。她也不自然的對他笑了下,“這可是在未央宮,你親自到這裏來見我,就不怕李簡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