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襲襲,殘陽的餘暉將少正安的白衣染成了金紅色,衣角隨風緩緩飄動,仿佛是樹在高嶺上的旗幟。他躺於居所前的古鬆上,枕著雙手,闔上眼靜靜思慮。為何要為那個人黯然神傷,又為何要為他魂牽夢繞,平樂城一別,他們再也沒有見過。不過傳聞說他回到了蝕月,受到少正宇的重用,如此一來,自己應是安心了。但又為何,心裏生了一結,始終扼住了他的咽喉,痛的無法喘息。那個人終究不能屬於他麼?我少正安是何人?從來不缺男人或是女人,怎麼會對他忘不了,既然他已經平安無事,那麼以後就沒有相見的必要了吧,也就更無想念的必要了。對,人,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若是如此癡情於一人而傷心,那就不是我少正安的所為了。想到這裏,他的劍眉舒展開來,嘴角也露出了淺淺的笑意。倏地睜開眼,笑道:“我一定也可愛上別人,比如,蘇子言那樣的,功夫不錯,日後也可為我所用。”
“你和蘇老頭的弟子有交情?”師父明臨突如其來的一聲詢問讓少正安不免驚了一下,他直起身,一躍而下,拱手道:“徒兒與他定要一分勝負,並無其它想法,請師父放心!”
“最好如此。”明臨捋了捋袖子,背過身,停頓片刻又道:“你們注定不能同生,但也許可共死。”他的語氣明顯的有壓迫感,少正安垂眼笑道:“師父所言極是,徒兒謹記。”
想起師父昨日所說,少正安久久難以忘卻,他憑借著極好的輕功飛身渡過鐵索,上了玉皇峰頂,俯瞰群山。曾幾何時,自己也像這樣俯瞰天下眾生呢,而如今,事事皆變,他不過是個天涯亡命人罷了。對麵便是蘇子言所居住的東崖峰,他翹首一望,竹林綠濤,層層疊疊,唯有那座靜心閣毅然鑲嵌峰頂折回之處,有山體環抱之勢。在薄霧中穿梭的飛鳥時隱時現,猶如江麵上跳躍的魚兒。靜心閣那裏,去尋醫問藥的人絡繹不絕,而玉皇峰的這邊,西崖峰的萬古居卻鮮有人問津。
“蘇子言那家夥應該很忙吧,沒事兒救什麼人呐,救了他們又怎樣?自己豈能長生,他們豈能為己所用?荒唐,真是荒唐!”他不解的自言自語,然後歎息般的搖搖頭。忽然又想起師父的話:“你們注定不能同生,但也許可共死!”
這天下,又有誰願意同生共死,兄弟之間尚且如此,更何況一個無血緣關係的陌生人。情終究要害了人的,如果過於看重它,何以變得強大?何以在亂世之中得以苟活?雇殺是不能為情所惑的,蝕月這條規矩完全沒錯啊。這樣一想,就更加沒有必要再留戀過去了。他深深吸了口氣,臉朝著天空,緩緩吐出。生於世間,本就短暫,又何必浪費太多的時間在不快樂的事情上。於是碰了碰腰間的拇指般大小的竹籠,撫摸良久,他的動作停下了。猛地一拽,將竹籠扯了下來。細看,被關於籠中的母蟲似乎很安靜,更確切的說是很安逸。想起來,它跟隨自己已有幾個年頭了。那時,他和公子逸不覺得靠近了,也不知為什麼,他竟然會相信他,依賴他,這可是雇殺不該有的情緒。不能相信任何人,任何情況下都要以自己的安全為首,但是遇見了他,少正安似乎就忘卻了所有的規矩。在同伴麵前溫柔如水的他,在敵人麵前冷酷無情的他,在他麵前真誠無假的他,少正安都喜歡,每一個姿態下的他。自從自己的手指被少正宇剁掉之後,少正吾大怒,狠狠的斥責少正宇,並要借此懲罰他,但念在他還有很多重任的份兒上,就沒有那樣做。而少正安似乎也因禍得福,自此以後不必再參與任務,每天遊手好閑,翹首以盼公子逸。一次任務過後,公子逸給他帶回來了一樣東西,子母蠱,讓他帶上母蟲,隻要其不死,以後不論在哪兒,帶著子蟲的公子逸都可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