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步步跳向那張床榻前……

手裏執的,卻是那枝越來越淡,仿佛顏色漸漸化作了香氣的——“亡國之花”。

“鬱華袍。”謝衣蕭索地坐在李淺墨對麵,兩人中間隔著一張桌,他輕輕吐出了這三個字。

他生就一副江南子弟的身段。大野多荊棘,倒少見他這般溫潤如玉的人物了。哪怕他就隻是在那兒這麼靜靜地坐著,卻讓人感覺,他像坐在一艘小船裏,隨波載流,物我渾忘。

——那塊包袱皮兒原來叫做鬱華袍。

李淺墨沒想到它還有這麼好聽的一個名字。

隻聽謝衣道:“鬱華袍與胭脂錢,那算是大野之中流傳最廣的一段傳說了。這兩件東西都關涉到陳後主與張麗華。世傳兩者合一,方得妙用。據說那鬱華袍上的圖案關係著南陳亡國後流失的一大筆財寶,若得之,必然富可敵國;而那枚胭脂錢,卻關聯著一個容顏不老的秘密。”

說著他微笑了一下:“誰也不知道這傳說是不是真的,但人世間有點傳說豈不更好?連我,都覺得那段容顏不老的傳說著實令人遐想。一度,我也很想尋得那枚胭脂錢……”

他略顯沉吟,頓住不說。可他臉上的神情已變得頗為微妙。

他一個江左子弟,想來不會在乎自己容顏老不老。而如他也欲尋得那枚胭脂錢,或許是想送給哪一個人吧?

而他要送的,不知卻會是個怎樣絕麗的女子?

李淺墨這麼想著,忽然覺得,如果那鬱華袍與胭脂錢的傳說是真的,他真希望謝衣可以得到。

南朝四百八十寺,千裏鶯啼,淺綠深紅,多少樓台,多少煙雨,又有多少殘破舊夢,沉入那江村酒肆。那廣闊無邊的興與廢之間,謝衣也許是最適合找到那兩樣寶貝的人。

他倒不會貪財,王謝二姓,數百載沉浮,想來很多虛名虛利他早已看得淡了。但如果讓這麼一個人,披著鬱華袍,手中隨意擺弄著那枚豔貫江南的胭脂錢,坐於蒙蒙細雨間,以他煙水般的性子,與那兩件寶貝隻怕會更物我相得,彼此陪襯得更加華燦吧?

而對於那兩樣東西,也算物得其所。

可接著,謝衣道:“所以羅卷才會受傷。”

李淺墨猛然一怔——羅卷已經受傷了?

他怎麼可以受傷!李淺墨心中一急,他已把羅卷當成自己的朋友!

謝衣靜靜地看著他的反應。他不是一個愛賣關子的人,隻聽他接著道:“我也是直到最近才知道,原來他在追殺大虎倀。”

忽見他仰首剔眉,麵上颯爽之氣一現:“想殺大虎倀的人可謂多矣!但從未曾有人得手。不隻是為大虎倀那一身功力之高,這世上可殺他的人已經不多。還為了,他從來心思縝密,萬無一失。如果這次不是因為羅卷在千裏追殺他,他想來也不會被迫得如此連番出手:先是掀出了羅卷……”他的臉上煙水之色一現,“與王子嫿的一段情事,逼得五姓中人,人人皆欲殺羅卷而後快。其後,又挾著自己關於鬱華袍與胭脂錢的獨得之秘,求庇於天策府衛。

“那天策府衛,隻怕如今,不管是大野龍蛇,還是天下五姓,或是我們江左子弟,都不敢輕易招惹。大虎倀為了自保,找上覃千河,估計也是咬了牙跺了腳才下定了這番決心的。

“但為了自保,他非如此不可。”

李淺墨不關心大虎倀,他關心的是羅卷。隻聽他急道:“到底是誰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