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嫿側身而立,注意到鄧遠公的目光。他的眼神裏頗有悲涼,可悲涼中自有著他一分通達長者的善意。

她沒有回頭,也知道謝衣是如何地垂著眼,隻盯著自己的衣裾。耳朵邊無數的蟲子在飛,難道她自己如此輕身一躍,就此要逸出那一方她惱之愛之的紅塵了嗎?

猛地隻看到大殿門被粗魯地撞開。然後隻聽一個性急的聲音喝道:“羅卷,你給我滾出來!”

方場中一時人人回首。果然來了。

王子嫿抬頭望去。

隻見來人雖不多,隻不過十數個,但分明個個俱是五姓子弟。

王子嫿之所以重金請出魯晉,要他代辦這邀賓觀禮之事,就是因為知道他做事的能力極強。

按她的要求,這事既要聲張,也要聲張得不可為她不想知道的人所知道。所以魯晉發出請柬時,都算計好了路程,接柬之人接柬到手後,隻有馬上動身,才趕得上時間,再無四處傳播消息的機會。

他做得果然不錯。

但天下五姓,耳目遍布,如今隻來了這十數個人,也還算少的了。

隻見王子嫿一轉身,正麵朝向那些五姓子弟。

那五姓中人個個以為她要私自與羅卷成婚,不惜背離五姓門風,才辦得這般隱秘。

一闖進來,卻不見羅卷,又見到這麼多人,不由大吃一驚。

及見到殿前廊下的古上人清奇古貌,似乎正在度化王子嫿,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

卻聽王子嫿淡淡道:“要找羅卷?鄭世兄還請別處去,不要攪了我的入道之典。”

趕來的鄭姓子弟卻是滎陽鄭阮,與他同來的還有“崗頭盧”的盧似道與“土門崔”的崔明奇。

這三人,或是出於私心愛慕,或是上承長輩之旨,俱都有迎娶王子嫿之意,也是五姓中爭娶汲鏤王家女子的佼佼者。

可當麵對王子嫿那明媚雙目,還有玄清觀裏的局勢,一時都不由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卻見王子嫿重又側身,麵向古上人而立,微微一笑:“弟子誠心入道,上師慈悲,請繼續行禮。”

五姓子弟見到這個場麵,一時措手不及,不由呆住。有情急的隻叫道:“不可!”

王子嫿不屑一顧,隻以目光淡定地向古度示意。

古度微笑著從子弟手中取過那一襲道袍來,雙手抖開,一時隻見丹霞一展。

隻聽古上人道:“披此袍,別雲泥;入此門,息塵機;束此發,得清逸;別此身,悟太一……”說著,展袍即披向王子嫿身上。

隻聽鄭阮猛喝了一聲:“不可!”

他情急之下,抖手就打出了一道繩鏢。

坐於廊下的鄧遠公輕哼了一聲,手上袍袖一揮,已隨手將一柄木如意向那繩鏢擲去,隻聽得“奪”的一聲,那繩鏢與木如意俱墜落於地。

鄭阮驚怒之下,身子已向前撲起。

鄧遠公一起身,拈指作勢,就向他點去。

他不欲太過驚擾,動作並不大,作勢之下,隻攻其必救。

鄭阮怒哼一聲,身形一避。一時鄧遠公與鄭阮,還有繼之而起的崔明奇與盧似道四人兔鶻百變,已一進一擋,膠著在那裏。

其間盧似道高喝道:“子嫿,你一意孤行,要做此事,可曾上稟王老伯知道?如若沒有,我們五姓同氣連枝,可容不得你這樣率性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