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均從廣寒殿走出來,一路無聲地飄下了靈鷲山峰頂,恍如禦風而行。
月宮空無一人。走過聖湖邊的時候,他默默停住了腳步——月下的聖湖是幹涸的,湖底那些森森白骨雖然已經被焚化,但依舊殘留著點點磷光,在月下恍如鬼魅。
穿著白袍的男子在湖邊駐足凝視,麵具後的臉沒有任何表情。
傳說中,在這個聖湖底下有一個墓地,那裏停著數十具白石水晶靈柩,是拜月教曆代祭司的埋骨之處,那裏生長著稀世珍寶七葉明芝,神聖而神秘,從未有任何活人看到過——然而,不知為何,在湖水幹涸後,居然沒有人看到這一傳說之地的顯現。
仿佛那個地方隻存在於冥界一般。
靈均默默地看了許久,湖中磷火飄忽如鬼魅,映照著他的麵具。
“師父……”很久很久,一聲低微到幾乎聽不見的歎息從他嘴裏吐出,“你在下麵那麼久,如今還好麼?”
頓了頓,祭司的弟子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你也感覺到血薇主人的到來了吧?否則,前幾天怎麼還想突破我的結界遊離出來,進到那個丫頭的夢境裏通風報信呢?”
“不過,你以為,這盤棋我還會讓別人插手?”白袍青年撫摩著額環中心的月魄,在月下大笑起來,笑容卻是極其冰冷的,帶著一絲狂妄,卻也帶著一絲悲哀,“師父,你還是和師母一起在這底下暫時休息吧!——等我完成了大計,一定再來看你們。”
第二日,蘇薇一行如期離開了月宮。
多日來承蒙照顧,蘇薇心懷感激,走到山下時,回首看著宮門口送行的白袍祭司,回身遙遙地行了一禮——那個戴著麵具的代祭司仿佛也看到了遠處的她,微微躬身,在拱門之下遙遙回禮。
不知道為什麼,看見碧空下那襲一塵不染的白袍時,她心中猛然一震,竟然隱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好像是有什麼不祥的事情,已經悄然開始了。
這邊朧月早已命人準備好了馬車,送他們一行返回騰衝。華麗的車門一打開,蜜丹意便開開心心地跳了上去,坐在軟墊上揮手,嚷著讓他們兩人也上來。原重樓準備上車的時候,忽聽朧月在旁邊柔聲道:“有一件事情,大人還要拜托原大師。”
旁邊的拜月教弟子捧出了一個匣子,恭恭敬敬地獻上。匣子入手沉重,不知道裝了何物。原重樓打開一看,一貫淡漠的臉色忽然間變了——匣子裏居然是一塊絕世罕見的翡翠,足足有西瓜大,已經揭去了外麵的粗礪皮殼,那一汪滿綠仿佛要溢出來一般。
這是一塊價值連城的翡翠……和當年的綺羅玉幾乎不相上下!
他怔怔地看著那個匣子,右手不自禁地微微顫抖起來。
“原大師,靈均大人希望您再雕刻一盞碧綠琉璃燈,和原來那盞湊成一對。”朧月微笑,語氣恭謹萬分,“請您萬勿推辭——至於報酬,不知十萬兩是否足夠?”
原重樓用殘疾的右手一遍又一遍地撫摩著那個匣子,蒼白的臉上泛起了潮紅,如同一個女子見到了深愛的情人般,半晌,才低聲道:“靈均大人這般看重在下,托付連城至寶,重樓感激不盡,定竭盡畢生心血。”
他將那個匣子抱入懷裏:“至於酬勞,就不必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