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隻眼的捕快係列之不老人(十七)(1 / 2)

“可是,他現在……”魯韶山張了張口,終於把最後“死了”這兩個字吞回去。

青婉微笑著,打斷了他的話頭,卻更像是在自言自語:“三十年來,我終於可以對你說了……”雪越下越大,在滿天鵝毛般的雪片中,她向著那血泊裏漸漸冰涼僵硬的屍體,輕聲道,“對不起。”

“對不起,玉樹,當時我是真的喜歡你的……不過,我早就不再喜歡你了……這麼多年了,我欠你的,也該償還清了吧……我好累,不想再這樣撐下去……”

她輕盈地站起身來,再也不曾回頭,恍若卸下所有的重負一般,飄然走下戲台。

眾人一陣騷動,趙久一欲待攔阻,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楊恩,出聲道:“捕神大人,玉琳琅……她的玉琳琅……”楊恩搖了搖頭,歎道:“她雖駐顏不老,卻根本沒有什麼玉琳琅這樣的寶物。我想,這麼多年來,是她的相思與執念,奇跡般地留住了自己年輕的容顏;而這樣深的不可解脫的糾結,應該……也隻為了等待那個人的歸來吧?”

魯韶山突然叫了起來:“她……她的頭發!頭發……”

蘇蘭澤驚訝地發現,在積雪的微光裏,青婉那一頭瀑布似的長發,正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自發梢而起,有一層若有若無的淡淡銀白,正自緩緩而上,漸而掩蓋了從前的潤澤與青黑,仿佛是時光的水流嘩嘩而過,洗去了青春那鮮亮奪目的顏色。

不用細看,蘇蘭澤也能猜到:青婉吹彈欲破的肌膚,此時一定迅速失去嬌嫩的顏色,並有猙獰的細蛇般的皺紋,一條條爬滿了曾經美麗的麵容。

白發三千丈,緣愁是個長。不知明鏡裏,何處得秋霜?

所有人無聲地讓出一條通道來,蘇蘭澤看著青婉孤單的背影,越行越遠,直至最後,融入一片模糊的燈影雪光之間,漸漸消逝不見。

她怔悵良久,若有所感,最後竟然悄悄落下淚來。

“我隻是想不通。”魯韶山皺著眉頭,道,“那個魅影我現在想來,分明就是周九昆假扮。旁人哪能假扮玉樹魂靈半分不露馬腳?更不用說是騙得青小姐深信不疑了。可我偏偏就是猜不透,當時他人明明在牆外,卻怎麼來扮這能言能動的魅影,難道他會分身法術不成?”

楊恩微微一笑,道:“我也瞧不見那魅影,你還是問問樂神大人。”

蘇蘭澤嗔怪地瞪他一眼,向魯韶山笑道:“我也會法術,你瞧!”

她在燭下合攏雙手,手指有伸有屈,輕輕顫動,道:“你瞧那牆上!”

魯韶山轉身一瞧,差點笑出聲來:“蘇姑娘,這不是小孩子的把戲麼?”蘇蘭澤手指作形,映在燭光之下,便在那牆上投出一個黑影——“它”雙耳上豎,口鼻掀動,或狂吠、或閉嘴、或轉頭,姿態多變,赫然是一隻活靈活現的狗頭。

楊恩茫然道:“蘭澤,你在做什麼?”

蘇蘭澤含笑不語,鬆開雙手,從桌上拿過一卷東西,往地上一擲,道:“魯捕頭,你瞧這是什麼?”

那卷東西,在青石地上緩緩散開,既輕且軟,仿佛是某種皮質的畫卷。魯韶山莫名其妙地俯身看了看,不明就裏。

蘇蘭澤撿起那張皮影,抖了一抖,迎著燭燈展開去。居然是一張惟妙惟肖的人形皮影!且影上以墨筆描就口鼻俱全,連根根發絲都清晰可辨。她拉拉皮影背麵縱橫交錯的幾根皮繩,果然那人形便俯仰展合,做出種種姿態來。她笑道:“楊恩讓人去查過戲台背後的牆麵,發現離地三尺之處,被人挖了一個茶盞大小的孔洞,那自然是便於周九昆暗中操縱皮影了。他貼在洞中說話,又有皮影人在外迷惑招搖,自然輕易不會被人識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