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麵若鑒,倒映著圓形的穹頂。越青塚伸出手,微瀾頓生。他放在嘴邊抿了一口,才注意到堂下的明翊已經等候多時了。
“哦。”他說,“呂禁。”
“末將在。”明翊已經習慣了這個稱呼。
“你的身邊聚集著一群很優秀的武士。”越青塚在羊腿上扯下一大塊肉來,“我數來數去,像你們這樣的人,隻可能來自幾個地方。”
明翊抬起眼睛看向越青塚,手卻向腰間的寒魄刀摸去。
“我很想知道。”越青塚將剩下的羊腿也扯了下來,遠遠地拋給明翊,“你們這樣的人,為何會屈居在我的帳下。”說完,他目光灼灼,盯著明翊的眼睛。明翊的頭卻昂了起來,迎上那銳利如刀的目光:“如果我說我是將軍的敵人,跟隨你是為了將來能戰勝你,將軍信麼?”
“哦?”越青塚的動作停了下來,凝視著卻又仿佛什麼也沒看。
明翊的心怦怦地跳了起來。
“很有趣。”越青塚突然撫掌大笑起來,“你讓我,”他停頓下來,“你讓我想起我年輕的時候。”
很多年以前,越青塚懷著族滅之恨投入那時還是大陸第一武將的蘇離春帳下,蘇離春也這樣問他:“像你這樣的人,會屈居在我的帳下麼?”
時光流轉不息,光陰荏苒,那個不卑不亢的影子又出現了。
“當年也有人這樣問我,我也像你一樣回答,可你知道,那個問我的人又是怎樣回答我的麼?”越青塚問。
明翊搖搖頭。
“他說,我,根本不可戰勝。”
“怎麼樣?”利飄雪亦步亦趨地走上前去問明翊。
“明日將有一場大戰。”明翊深吸了一口氣,“我們的任務卻是保護那條溝渠能順利地通到護城河裏。”
“很難辦呢。”利飄雪撓撓頭,“不過越青塚已經有應付龍野騎的方法了麼?”
“我也不知道。”明翊的話裏有些迷茫,“但越青塚卻好像很有把握。”
“阿月。”望著卷動星盤的阿月,越青塚苦笑起來,“希望這不是你最後一次為我占卜。”
禦天將龍紋橫在大帳之前的一片草地上,將頭枕在上麵,然後就肆無忌憚地躺了下來。
“看什麼呢?”楚晚不知道什麼時候鑽了出來,蹲在地上問。
“沒看什麼。”禦天看也沒看她。
“你好像越來越沉默了。”楚晚咬著嘴巴,“你不是很喜歡打打殺殺麼?為什麼不和他們在一起多說說打仗的事?”
“那是兩碼事。”禦天想了想,又接著說,“你還想回白槿麼?”
“想啊。”楚晚搖晃著腦袋,“我無時無刻不想,可是小白說,等贏了這場仗,我就能回去了。”
“哦。”禦天懶懶地應了一聲,“也許吧,那樣也很好。”
“什麼也許?”楚晚拿手敲了一下他的腦袋,“是一定的。”
“嗯。”他的眼睛看向天空之上的星辰。細碎繁多。那照亮自己的命星,又會是其中的哪一顆呢?
翌日。晨,霧靄盡失。平陽關上的駐軍剛剛集結人馬準備出城,就已經被城下的陣勢硬生生地逼退回去。敖逐未伸手一撩火雲大麾,信步地走上城樓,然後他就看見一片茫茫的白和詭異的暗紫色構成的戰陣,密匝有序地羅列在平陽關前平坦的峽穀上。上千張軍旗在空中張牙舞爪地翻滾,發出獵獵的聲響。上萬支長戈吞吐著白森森的獠牙,虎視眈眈地指向平陽關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