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骨頭都要斷裂,禦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換上了幹淨的衣裳,身體下麵的顛簸告訴他自己身處在一輛行進的馬車當中。
“你醒了?”阿月欣喜地說道。
禦天沒有說話,他的眼神空洞,看著車廂的頂端。
“我殺了很多人。”他突然說,“我從來沒有殺過那麼多的人。”
“可怕麼?”阿月問。“阿月,”禦天扭過頭,“綁住我。”
“啊?”阿月疑惑著。“我身體裏的魔,已經快要掙破我的身體了。”他猛地坐起身體,發瘋一樣地瞪著阿月,“快綁住它,綁住它。”
“禦天哥哥。”阿月將禦天的身體抱住,哭泣起來。
過了很久,他抽搐的身體才完全地安靜下來,“利飄雪。”他反複地念著這個名字。
“你幫了他,又為什麼要離開?”阿月替他擦拭著額頭上不停冒出的細密的汗珠,“我知道,你不想離開你的朋友。”
“我殺了他所有的兄弟。”禦天笑了一下,“你以為,我還可以麵對他麼?”“可是那樣不也是他希望的麼?”
“可是他無法下手。”“於是你代替他成就了心中的魔?”
“我們是朋友。”“朋友?”阿月想了想,“朋友很重要麼?”
“阿月。”禦天突然地握緊阿月的手。
可是阿月還要繼續地說下去:“也許在他們的眼中,天下江山,遠比朋友來得重要吧。”“住口。”禦天大聲說。
“你是你自己,為什麼要替朋友活下去?”阿月沒有停止。
禦天的身體突然蜷成一團。“很沉重吧?”阿月憐惜地看著他。
然後又是一個黑夜的更替,當白晝再次的降臨,阿月感到馬車已經停下來,身邊已經沒有禦天的影子。她急忙鑽出車身,看見那個影子沐浴在陽光之下,佇立在翰原之上。
“禦天哥哥。”她對著那個背影大叫。
“阿月。”他回過頭,對她嗬嗬地笑起來。她歡快地跳躍到他的身邊。
“你怎麼了?”阿月看見他臉上輕鬆幹淨的笑容。
“我忘記了。”他說。“那真好。”阿月靠在他的身上。
他們登上馬車,漸行漸遠,迎著升騰的陽光,成為看不見的一個點。最後,翰原之上,隻剩下空無一物的寧靜。
黃龍初年的歲月,戰火肆虐的大地,讓最勇敢的戰士也感到疲累。
騎士們靜靜矗立在高岡之上,仿佛已經很久了。在他對麵的那隊士兵,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精致卻猙獰的具盔,沒有絲毫的空隙,厚重的盔甲將騎士的身軀嚴密地包裹住,就連腳踝也不放過。最讓人不安的卻是籠罩在騎士臉上的麵盔,複雜的陰紋線條栩栩勾勒出上古凶獸巨貘的形貌,而那胸前的護心甲上卻是士兵們熟悉的徽記——勾月葵花。
“是皇帝麼?”岡上的主將站起身疑惑著。
騎士的兩翼驀然鑽出一列騎兵,他們迅速列陣,以彎月之勢完成對岡上士兵的合圍。“警戒。”主將一招手拔出腰間的長刀,士兵們呼啦地站起來。主將向前邁出一步,大聲地問道,“什麼人?”
回應他的是最激烈的俯衝。青盔的騎士一招手,高岡上的騎兵借助著地勢,水銀瀉地一般俯衝下來。那隊士兵們剛剛完成對這片村莊的擄掠,已沒有多餘的體力來反抗,主將被騎兵用馬身衝倒在地,等他正要站起來的時候,具甲騎士已經站在他的麵前,用刀尖輕輕地勾住他的下巴,慢慢地抬起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