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雖不明白為何要如此,但也不曾說與任何人聽。因為那時的我就已經知曉,這宮中不會害我之人,大概也隻有母後留給我的這些心腹吧。
忘記說了,父皇登基後便一直沿用先皇的年號,任憑百官費盡口舌,父皇依舊我行我素。
我想,我是可以理解父皇的,改年號一般都是因為發生了重大的喜事,當然,隻適用於一般情況下,因為楚國的第三任皇帝在位二十六年,便是用了二十七個年號。而父皇,就改年號這點來論,他隻是個普通皇帝,自認為先皇駕崩算做不得什麼喜事,況且他的梓珊姑娘也一直沒有尋到,說不定已經在奈何橋旁等著他了,再麵對著母後這麼個能立不能廢的皇後,他還有什麼心思改年號?
扯遠了,接著說。建安三十六年,那一年,我六歲。
其實那一年也沒發生什麼大事,隻是父皇納了個妃子,封號“蓮妃”。
我對她是蓮是菊沒有半點興趣,隻是琳琅說,那蓮妃若是用麵紗遮住了下半張臉,單看那雙眼睛,實在是像極了我母後。
大家應該理解一個從小就缺乏母愛的的孩子的病態心理,於是,我便常會跑到蓮妃的宮殿裏坐坐,就那麼定定地看著她,想透過她的那雙眼睛捕捉到母後的模樣。
這種寄情可能實在有傷天理,所以導致後來我招到的一係列報應。
蓮妃對我的到來並沒有表現出厭煩,反而一副很熱心的模樣。至少,表麵上看是這樣。她常常會給我些她宮殿裏特有的糕點,把我抱在膝上聽她講故事,我時常會想,母後如果還在會不會就是她的這幅模樣?
可惜當時缺少了良師的教導,腦袋都是一根線的,天真的可以。
那時正是六月,盛夏才剛剛開始,在這個萬物蔥蘢的時節,我卻暈倒在了自家宮殿的門口,琳琅急急忙忙為我叫來太醫。經太醫檢查,發現我是中了西域的一種奇毒,毒雖難解,但好在並不致命。
後來過來許久許久才知道,太醫這種生物他說的話並不是可以全信的,他說你沒有生命危險,可能隻是說明你暫時沒有危險。至於後來的十幾年,那都是後來的事了,跟現在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在第三天的中午醒過來,醒來時父皇就站在我的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我對於父皇的到來並沒有抱有任何的希望,可是在看到他的一瞬間我忽然明白我是期待被愛的,即使他的愛缺席了已經六年。那時的我甚至在慶幸,慶幸他還記得有我這麼個孩子,即使中了劇毒,即使差點把命都丟了,但能見上父皇一麵我竟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的心理已經扭曲到了此種地步,父皇他實在應該負極大的責任。
“父皇,蓮妃娘娘她……”我本想說這毒一定不會是蓮妃下的,即使那天我隻吃了蓮妃的一塊桂花糕。
隻是父皇,他卻打斷了我。
“好了,別說了!小小年紀就懂得栽贓陷害,長大了還了得?”他就那樣看著我,眼裏滿滿的都是厭惡:“虧得蓮妃對你那般好,在朕麵前沒少說你的好話,叫朕多關心關心你!可你就是這樣回報蓮妃的麼?”
周圍的空氣一點點的凝成一團,全部附在我的身上,我感覺好冷,還有些,喘不上氣來。
而父皇,他好像也再不想見到我。
其實,是我多想了,他,從來就沒有想見過我。
說罷,他拂袖離去,絲毫沒有問起我的身體究竟怎麼樣了。
我緊閉著雙眼,直直地躺在床上,任憑著自己墜入黑暗,也不再掙紮。
後來,我哭著問琳琅,為什麼會這樣。琳琅撫著我的背對我說:“太子殿下,他人就算長得再像皇後娘娘,可她終究不會是您母後的!皇宮之中,您要處處小心。”
“琳琅,你會一直陪著本殿下的麼?”
“當然,奴婢還要看著殿下成為楚國最偉大的皇啊!”
隻是,琳琅,你終究還是沒能陪本殿下到最後啊……
當天晚上,便有太監傳來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子花惜言頑劣不堪,心機惡毒,但念其年幼,罰閉門思過半年。太子侍女琳琅教導太子不力,誘使太子陷害栽贓蓮妃,杖斃!”那太監俯下身,貼近我的耳邊,用他那惡心的公鴨嗓對我道:“太子殿下,接旨吧!”
我想上去撕爛了那太監那張像是敷了厚厚的一層粉的帶著譏笑的麵孔。隻是琳琅卻拽住了我的衣襟,我轉頭看見她衝我搖了搖頭,張了張唇,我猜出她要說的話“殿下,接旨吧。”
我緊咬著嘴唇,接過那太監手中的聖旨,哽咽著道了那四個字“謝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