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1 / 3)

太子府正殿內,燭影搖紅,喜綢回舞,四壁蘭熏如龍,緩緩放送。殿內極安靜,隻有三個人。

正值大婚,葉沉淵仍然穿著玄衣纁裳,沒有佩戴袞冕,僅用飛線綴飾的火龍章紋昭示出了無與倫比的地位。他靜靜地站在禦座之前長階之上,冷淡道:“念。”

右下,站著一名溫潤如玉的年輕公子,銀白的貂領,銀白的衣裳,銀白的袖罩,銀白的靴子。按例,他不應當穿白,但似乎在葉沉淵麵前,他能享受這個特權。

兵部尚書之子左遷,光聽名號,不論他在太子府侍奉八年的曆史,他也有這個資格站在正殿,參與葉沉淵的政要大事。

此時,他拿著從信鴿腳下解封的錦帛,察覺雙手有千斤之重。麵對著太子殿下始終不變的冷漠容顏,而另一側的老者,府內執事總管修謬先生掠過來的眼神,他的心中有了踟躕,不知怎麼妥當安排。

但遵循以前慣例,殿下說話不重複二次。當即他輕咳一聲,念道:“辰時三刻,聶無憂炸毀冰底,謝一不知去向。”

葉沉淵聽後靜立不語,眼眸如同罩了層冰水。

左遷沒得到指示,揣測事情的前因後果。他與修謬先生不同,後進府兩年,隻聽聞殿下將一名勁敵封存在北疆煉淵,似乎在十年前,曾與殿下有過淵源。今日公卿王侯入府賀禮,他與修謬將眾人引至偏殿休息,回頭看見一名侍從捧了鴿子匆匆跑來,殿下站在長階前掃了一眼,突然就下令關閉殿門,轉身垂袖而去。

他不解,問修謬,修謬淡淡地說:“這隻鴿子非凡品,是由寧州館驛馴斥,殿下見它飛回,便能猜測發生何事。”

果然進了正殿,那庭照煦暖,禦座之前卻佇立著一道凜然的身影。玄衣章紋在蘭香燭影中舒展開來,映著迷離流光,落成碧碧沉色。人不動,周身的氣勢便冷了幾分。

自始至終,殿下隻說了一個念字。但左遷相信,殿下什麼都明白,即使是身處千裏之外的汴陵。

殿內岑寂,葉沉淵垂袖而立,燭光將他的身子剪落了一道側影。錦袍玉帶的老者修謬等了又等,不見回音,隻能抬手作揖,開口說道:“請殿下示下。”

葉沉淵抬眼望他,說道:“幾年了?”

左遷不明就裏,靜侍一旁,頭微垂,意恭順。耳邊又響起修謬果決的聲音:“萬康四年初冬入川,至今九年十一個月。”

萬康是當今病得奄奄一息的皇帝定的年號,後改製,稱為安開。左遷聽在耳裏,旋即明白是太子推斷那名勁敵被困的時間。

葉沉淵的身影動作沒有發生絲毫變動,語氣也是一如往常,那樣冷淡。“九年十一個月零三天。”

燈燭突晃,朱窗鏤刻著最後一點斜陽光輝,殿內寒氣萌生,掩落一地陰影。左遷不敢抬頭去看,感受著那點微光完全消逝,留在腳邊的,隻有黑暗。

修謬再開口:“殿下,可派出軍營驍騎查找謝一下落。”

“不急,謝一跑不了。”葉沉淵說道,“先處置聶無憂。”

修謬的眼睛也如燈花一爆,突出零星光彩來。他急道:“殿下今日許婚又悔婚,將李族公主閑置一邊,已於禮法不合。如果再派人追殺理國首輔之子,恐怕有失兩朝和氣!”

“噤聲。”

修謬疾呼:“請殿下三思!”

葉沉淵突然抬起玄衣右袖,隨手揮了一下。袖風尖利撲走,奔到邊側赤金龍燭座前,呼地一聲,將光明盡數吞沒。頓時殿內更加幽暗,那燭絨上,還冒出絲絲縷縷青煙。

左遷眼皮直跳,看得分明,一截截盤龍金漆的火燭無聲滑落,切得比刀工還齊。倘若有人再說上一句,這種掌風第二次劈落下來,半則宮殿都會破損,更何況活生生的人。

如此,都噤聲了。

葉沉淵道:“聶無憂膽敢將謝一放出來,就應當有受我刑虐的準備。”

修謬嚐試著開口:“可今日這場大婚,殿下理應完成……。”

葉沉淵不置可否,隻說道:“即刻派出一百名精利影衛,皆白衣入關。五十人潛去伊闕,覆沒聶府,不可走漏一人。五十人向東追擊,星夜趕至平州明府,截斷聶無憂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