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問一答,互相交待了幾日來各自的動靜。謝照越靠越近,謝開言的耳角升起一抹紅暈,他低聲笑了笑,拉開了一點距離,也讓自己更能順便地說下去。
“我能走過流沙原來到這個沙丘上,就能證明狄容已經修好了浮橋。他們在整裝隊伍,不出半日就會攻過來。據親信傳報,大頭領動了脾氣,將多年攢下的銅弩車拖了出來,打算押住頭陣。”
謝開言連忙打斷謝照的話,關切地問:“你怎麼樣?”
謝照笑了笑:“你不是早就算好我的下場了?”
謝開言抿嘴,耳尖再次浮現淡淡紅色,漆黑的眼睫刷下來,應和一張雪白的素顏,模樣顯得溫文乖巧。謝照垂眸看她,還沒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溫軟的唇已經落在她的耳尖上,引得那抹淡紅更深沉了些。
謝開言驚醒過來,退開了一步,啞聲說道:“為了保護我們自己的勢力,委屈你了。”
她說的委屈並非客套,實則確有其事。
阿照隱身在狄容部落中,十年來培植出自己的親信力量,多達四千人。他們整編為輕騎軍,攻城掠地來去如風,平時唯謝郎馬首是瞻,在北疆逐漸闖開了名氣。既然帶有行軍之風,能力又不差於任何一支正規軍,輕騎兵落草在狄容裏,的確有屈才之嫌。阿照蹉跎十年歲月,本想帶著他們退向外域,遠赴更深更廣的天地。恰逢謝開言來到狄容,與他相認,麵授各種機宜,他的前途從此明朗了起來,再也沒有暗沉沉的霧障橫亙在心中。
第一步,謝開言需要阿照不著痕跡地觸怒大頭領,與狄容逐漸脫離勢力。阿照依言行事,放走句狐及眾多女奴,招致大頭領的嫌惡,隨後的連城鎮夜襲,大頭領自然隻出自己的嫡親隊伍。
第二步,夜襲那晚謝照暗助子弟兵,用箭驅趕六百騎兵上浮橋,將大頭領的嫡親一派殺了幹淨,大頭領折了前鋒軍,果然懷疑夜出的謝郎一族做過手腳,曾口出惡言,將他們驅趕出了峽穀。謝照順勢退出狄容,振臂一呼,帶走三千死忠,駐紮在北方村落裏。
第三步,就是即將到來的對戰,謝開言有意保存輕騎勢力,不使他們孤身涉險,不使他們暴露在華朝邊防線上,引起邊防軍營的警覺,她悉心吩咐謝照,請他帶著部眾安置下來,多則一月之後,便能和蓋家軍彙合。彼時,他們能真正形成第一股謝族力量,或許能留在連城鎮,以圖後來的發展。
說到立足之地,蓋大、謝照都提到了隱患,心裏沒有謝開言那樣穩定。“連城鎮是塊寶地,處在可攻可守的邊境線上,你認為太子沉淵會放過它嗎?”
謝開言想得很通透,耐心說道:“葉沉淵當然不會放過連城鎮,之所以未發兵攻打關外,是因為他忌憚兩件事情。一是關外地形多變,流沙原暗藏殺機,他的騎兵和箭衛難以辨認路徑,即使能夠來到狄容藏身的峽穀裏,軍隊又無法發揮陣地戰的威力,所以他遲遲不動這方地。二是連城鎮處在華朝境外,屬於多方流民的混雜之所,在葉沉淵派出特使前,連城鎮已經臣服於狄容,自行發展成一股勢力。華朝如果發兵硬攻,連城鎮夥同狄容撲殺過來,戰火勢必蔓延到邊防兵營和巴圖鎮,這樣就會打亂華朝邊界的安寧,甚至能引起北理的窺視。所以我推測,葉沉淵一定會使用懷柔政策招撫連城鎮,分化狄容與連城的聯盟勢力,果然,卓王孫以特使身份來到連城鎮,時機出現得剛剛好。當蓋大哥假借馬場主口吻提出免征課稅、獨立管製的要求時,卓王孫請示葉沉淵,不出三日便首肯了。這些都能預見葉沉淵的野心。”
蓋大用一陣時間慢慢消化了這段說辭,想明白了一些聯係,極為震驚地問道:“謝姑娘是說——卓公子來連城鎮,不是討要彩禮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