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香掩落,煙霧嫋嫋散去。
聶向晚捧來一套幹淨的衣袍,放在桌案上,一低頭,就聞到了清淡的杏花香。青龍鎮葉府外的那片杏林,香霧繾綣,牽引了她多少美好的記憶,想必在他心底,也是一般的豔麗,開滿了灼灼花朵。
她的眼底溫柔了一些,心神稍稍渙散開去。
葉沉淵站著不動,喚了聲:“更衣。”
聶向晚回神道:“你先坐下,我替你包紮。”
葉沉淵仍然冰冷佇立,臉色蒼白如雪。
她低聲喚道:“阿潛,坐下吧。”
他的反應就是慢慢抬起手臂,無聲示意,要她脫去血袍換上新衣。
聶向晚當真剝下那件斑駁的袍子,低頭去銀盆裏絞熱手巾。葉沉淵中衣盡散,露出血汗重重的窄衫。他的左肩微微腫起,撐得那枚龍眼大小的傷口,不斷滲出血絲。
葉沉淵一動不動地看著聶向晚,冷淡道:“現在才覺得心痛,不敢看了?早先淨是撲到謝照懷裏,念著他去了?”
“我沒有撲……。”聶向晚一抬頭,看見葉沉淵蒼白至極的臉,暗歎口氣,不再說任何辯解的話。
他又冷聲說道:“你與他親近,由著他替你擦汗,可曾想過我就站在你身後,看著你做出不守規矩的事?”
她看了看他,抬手擦去他額上的汗,他卻伸指冷淡一拂,拂去吹上眉頭的風一般,也拂落了她的好意。
她怔忪一下,暗歎道,火氣竟是如此大,再低頭絞了一趟幹淨的手巾。
葉沉淵掀落中衣,看也不看傷口,說道:“他隻是外人,你護得這樣緊,置我顏麵何顧?”
聶向晚試著走近一步,迎上他涼透骨的眼光,微微笑了笑,依然沒說什麼。他的臉驟然一冷,緊抿的唇隱隱泛出紫色,想是動氣的緣故,引得肩頭滲落一片猩紅。
他伸袖推開她的手,冰冷說道:“你是想看我死麼?”
聶向晚稍稍踮起腳,用手巾擦去他肩頭滲出的血水,再輕輕剝離他的窄衫。他的裸身強健有力,怎奈肩胛被洞穿,混雜著血汗與青紫瘀痕,將那片光潔的膚色摧殘得不成樣子。
她閉眼,輕輕擦拭他的傷,手指已在顫抖。
葉沉淵問:“怎麼不說話?”
“阿潛……。”聶向晚低喚了一聲,隻覺擦拭傷口的手臂有千斤重,索性挽住了他的脖子,將嘴湊到他耳邊,輕聲說:“別生氣了……都是我錯……好不好?”
他突然側臉看她,語聲像是帶著冰珠子,鋪天蓋地地砸下來:“你竟然不否認?”
聶向晚一怔,決計猜不到他的言下之意,隻能隱約察覺到,他滿身的疏冷之感。
“否認什麼?”她試著問道。
“你做出不守規矩之事。”
她在他的注視下,不禁摸了摸臉,詫異道:“我沒有——我是說,什麼時候做錯了事?”
這話一落地,葉沉淵已經明白了個中緣由,語聲沉到了最低:“原來你剛才沒有聽進我說的話。”
聶向晚在心裏打了個突,立即回想一遍分心之餘所聽到的言語,逐漸明白了過來。
他看著她,冷冷道:“既然心思不在這裏,你去吧。”
她自然不敢走,回道:“先療傷。”
葉沉淵拂落聶向晚上藥的手:“片刻後我就會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