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幹湖冰雪皚皚,白熊王從冰窟裏探出頭,嗅著謝開言手裏的糟肉餅。
午後,謝開言在烏衣上多套了一件皮裘,甩開一眾隨從,獨自踏上茫茫冰原。喂過白熊之後,她摸著它的頭,與它話別。“不知以後能否再見到你,乖乖地,嗯?見到獵人要跑遠些,別貪嘴……。”
回程中雪霰已停,冰原露出玉色肌容。謝開言駕著雪車走了許久,來到東側的伊水河畔。北理經過一次次戰亂,民生維艱,百姓們更是成群結隊地來到母親河邊,舉行齋祭,請求天神眷顧國土。謝開言靜靜站了一會,已看見大批民眾將一罐罐的石龍子傾倒入水裏,順應北理開國之初的那個石龍子化龍、海龍又吐日的傳聞。
她驀地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一條茱碧,飲過她的血之後,被宮女團喜放得不見蹤影。她向來不在意身體隱疾,即使以前吸入的舌吻蘭香沉毒馬上就要她的命,她也沒想過去解毒,大有順其自然之意。隻因她相信,溜過手邊的東西,那便是無緣,不用再追。
轉眼看到對河的民眾已放生了許多石龍子,謝開言轉念想到指派團喜來使絆子的閻良娣,眉頭不由得皺起。假如她不可避免要回到太子府,勢必會與閻良娣相見,到時難免又要陷入一番爭鬥。她可以不去招惹閻良娣,但閻良娣會放過她嗎?
謝開言茫然站了一刻,身後突然傳來極大的動靜,引得對河的北理民眾伸頸觀望。
原來是侍從跟不上謝開言的腳步,害怕不過,將消息傳給了尾隨出行的封少卿。封少卿連忙請動烏幹湖石頭城裏駐守的烏爾特族親王,親王二話不說,帶著大隊族兵套車遊遍整個雪原,不出一個時辰就找到人了。
親王駕著四隻高犬的雪車呼呼跑過來,濺起的雪沫子盡數撲在謝開言衣裙背上,她默然向河站著,並不躲避。身後還有幾輛車跟著猛衝,停不住勢頭,徑直撲進了冰河裏。親王一邊罵著“羊頭馬哈的”,一邊走到謝開言跟前說:“太子夫人亂跑,不好。沒地方玩了,去石頭城打獵。”
“殿下已將烏幹湖送給親王了?”謝開言退開一步問。
親王點頭,麵有喜色。為了邀功,他親自送謝開言回連城鎮。
鎮內廣闊的校場裏,葉沉淵正在裁決兩營騎兵的馬球大賽,聽到封少卿報告的消息,他將令旗交給封少卿,吩咐道:“替我一會兒。”
封少卿躍上馬跑向校場,兩隊人見主君離開,打得放肆多了,圍著封少卿一陣瘋搶。封少卿吐出被騎兵球杖刮進嘴的沙土,慍怒道:“銀衣軍營的,你們長官輸了俸祿,所以找機會來報仇吧?”
正說著,傷勢好了大半的左遷帶一隊人從井關鎮趕來,聲援本部軍士的比賽。他甚至來不及先向主君通報,直接衝向了賽場。等揪住封少卿分出個高低後,他猛然記起此行最大的目的,忙拍淨沙土,向主廳走去。
親王部下站在院子裏曬太陽,廳堂上,葉沉淵穿著錦青長袍,負手站在謝開言座椅旁,用烏族語與親王交談。謝開言大多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似乎與馬匹有關。每當她不耐地起身想走時,葉沉淵便伸袖輕壓她的肩膀,將她送回座椅裏。
葉沉淵用烏族語問了一些引胡馬入邊鎮訓軍的方法,每隔一刻,就低頭詢問謝開言是否饑渴,無論她應不應,他都喚來侍從擺滿一案幾的糕點茶水,可謂殷勤備至。
親王看得心奇,不顧禮儀,用手搶過那些糕點食用。左遷走進來行禮,葉沉淵擺手將他閑置一旁,又用烏族語對親王說道:“華朝日後不動兵,也要加強操練,親王不如入我軍鎮來,幫我訓馬練兵。”
親王忙擺手,隻說願意做個石頭城大首領。
左遷見主君商談他事,偷偷向謝開言打眼色。
謝開言仍然握著一支小羊毫筆畫完白熊王的模樣,站起身,擋在葉沉淵麵前,將畫紙交給親王,說道:“這隻熊是我的玩伴,脖頸上係著我做的錦帶,可以將它與同類區分開來。煩勞親王族兵打獵時放過它,不要再傷它了,這天寒地凍的,藥膏也起不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