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凱走上前拉我,卻被我直接一腳踢開。
“你太讓我失望了。”
我冷冷地瞥下這句話,大步離開了三樓。
身後,我聽到他們在議論,是否要把我抓回來,我會不會告密什麼的...我一直保持警惕,不過卻並沒有人來抓我。
走出快遞公司,我一路狂奔。
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積怨全部發泄幹淨,一刻不停地往前衝。
沒有任何目的地,隻是盲目地奔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我累了,渾身大汗淋漓,煩惱卻一點也沒有減少。
我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我聞到了一股香味,一股熟悉的香味。
西邊方向街道旁邊,一個穿著旗袍黑絲的女人,正推著一輛餐車。
餐車搭著一個簡易的棚子,上麵破舊油膩的牌子上寫了四個大字——老苗餡餅。
香味,就是從餐車裏傳來的。
剛從3樓回來,我的胃還是倒海翻江,對於“肉”這個詞彙,異常敏感。
本以為至少一個星期都不可能正常飲食了,可是這個餐車裏的味道卻引起了我的注意。
這個女人身材有些臃腫,背對著我,碎花旗袍和她的身材極不搭配,不但沒有襯托出性感,反而顯得有些滑稽。
女人在車上取出了一袋餅子,遞給了麵前的小孩,小孩給了她錢,高興地離開了。
看著小孩大口大口地吃著餡餅,我的肚子“咕嚕”叫喚了起來,終於忍不住走向了那輛餐車。
我走得很慢,很輕。
就像是對某種美味充滿了期待,卻又擔心被人識破一樣。
可是,背對著我的女人,還是察覺到了。
她回過了頭,我卻愣住了。
原來,她是一個男人。
胡子拉碴的臉,四方臉龐,臉上的皮膚顯得很粗糙。好像好幾夜沒睡上安穩覺,眉毛雜亂無章,兩隻眼睛深深地陷了進去。
我傻愣愣地呆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是來買餡餅的,可是現在,卻被餡餅主人嚇到了。
“你好,你要買餅嗎?”男人咧嘴笑道,聲音沙啞,那碎花旗袍迎風飄揚,顯得格外紮眼。
“你...你好。”我看了他半天,才擠出這一句話。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惡心?”男人笑著問道。
我沒有吭聲,但心裏確實是這麼想的。
男扮女裝本不就一個賞心悅目的畫麵,更何況還是穿著旗袍。
“我這麼做,其實是有原因的。”男人的臉上閃過一絲自嘲。
是的,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做這種賣醜的事。
若非有逼不得已的苦衷,誰會去一個讓人感到厭惡的人呢?
“我理解。”我歎了口氣。
“你理解?”男人有些訝異。
“我理解你一定有苦衷,其實你也不想。”
“是的,我已經四十三歲了,這個年齡的人大多都好麵子。”
“任何人都一樣。”
“可是,我卻希望能這樣女扮男裝到100歲。”
“為什麼?”
“因為,這樣我的母親就可以活到132歲。”
我這才注意到,餐車裏麵原來躺著一個老人。
老人半眯著眼睛,身上蓋著一條灰色的毛毯,根根銀發,半遮半掩,若隱若現,臉上條條皺文,好像一波三折的往事。隻是,她雖然蒼老,但目光卻是慈愛的。
就好像現在,她正看著自己的兒子,渾濁的眼睛仿佛有了光。
“春梅,我想喝點水。”老人幹癟的下巴,動了一下,很艱難地擠出了這句話。
春梅?
這個男扮女裝的人叫春梅?
或者,這名字隻是他切換“女性身份”時杜撰的?
“好的,媽。”很簡單的一句話,卻透露著溫馨。
男人的嘴角帶著笑容,滿足的笑容。
他把母親輕輕扶起來,靠在車廂後麵的枕頭上,然後拿起水壺,小心翼翼地給母親嘴裏灌水。
我發誓,這是我看過世間最溫柔的動作。
如果每一個人都有像他那樣的溫柔,這個世界一定會很美好。
喝完水後,母親緊緊地握著男人的手臂,嘴巴顫抖,但可能因為得了某種病,吐字有些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