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囚山,凜冬神庭。
狂嘯而過的凜冽風雪不斷撞擊在斷崖上,不斷掀起漫天雪粒彌散在半空中,除了鋪天蓋地的一片白茫景致之外,看不到更多的色彩。本就凶險北風在這更加肆無忌憚,山脈孤高且險峻,風勢狂躁且不絕,人跡蹤滅之地,謂之囚山。
囚山之穹有幾方極為平整圓滑的崖坪,仿佛是被裁刀齊齊斬落而成的紙頁,棱角分明,幾道人影緩緩朝崖坪上一片以白玉砌成的煌煌殿宇前行。
為首一人解開黑袍的係帶,摘下頭罩,露出一張極為年輕的白淨麵龐,伸出手懸於半空中,感受著狂風裹挾著雪粒撞擊在指骨的觸感。
看向不遠處那一片極為宏偉莊嚴的殿宇群落,漫天風雪中依舊煌煌神威不可一世,白玉為壁迸射出極晝般的光芒宛如神國。
臨近殿宇,崖坪上跪滿那些虔誠叩首繞殿而拜的信徒,幾人穿梭行進間,受風雪折磨已一拜不起的僵凍軀殼隨處可見,眼前的龐大殿宇仿佛匍匐伺機的巨擘,永遠冷漠注視著拜倒在地的蟻獸。
一雙白皙如溫玉的手輕輕叩上殿宇那扇漆黑厚重的殿門,一連串清脆的機簧交接起落聲後,伴隨著令人牙酸的艱澀摩擦聲,殿門緩緩移開一角。
為首那位黑袍青年回望身後,一陣悉悉索索的衣擺掀起聲,原本宛如磐石般紮根於地上的信徒們皆顫巍巍地起身,幹癟枯瘦的眼眶裏綻放出無比狂熱的渴望神色,卻無人敢上前一步。黑袍青年邁入殿門內,麵無表情。
...
伴著一道吱呀聲,院門緩緩開啟。一股暖意撲麵而來,院落內鋪設有耗費炭材無數的地龍,哪怕極寒之所,院內依舊溫暖如春。
青年在一位神殿騎士的引領下,向室內走去,如三月微風般緩步而行,周身懸掛的名奢佩飾與甲片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顯得肅穆的騎士更像是潛伏的幽靈。
來到庭院最深處一間屋子,邁過一道極為高闊的門檻,映入眼簾的是一方需數人圍抱的池台,其內注滿了清水,與整座庭院內奢華的裝飾格格不入。
這間更像是寒門茅房的屋子,除了這方池台再無他物,沒有明顯的界限,就這麼普普通通的放置在那裏。
在池台的旁邊,有一位老人,穿著一身粗麻衣,花白頭發被束得極為規整地打了個髻。
神殿騎士檻外躬身而退,黑袍青年褪下了外袍,老人轉過了身。
“影宗的榜單要出了,那張榜很多年沒動過筆了。”老人看著眼前站的筆直,甚至已經開始控製呼吸間隙的青年,溫和笑了笑。
一路行來,從未因外物影響過一絲心神的青年,看向眼前這位慈祥溫煦的老人,那雙深邃如無盡之海的眼眶,微微抬首便能瞧見若初春溫暖寧靜的眼眸,身著麻衣卻綻放無比神聖的光輝。
然而在其開口後,仿佛如墜深淵般惶恐起來,極力掩飾下的雙手終究還是微微顫抖起來,依舊是那張如淵潭無一縷漣漪的臉龐,悄然間也攀滿了汗珠。
老人安靜的等了一會,見其不曾回應,負著雙手看向一旁注滿水的池台,含笑說道:“取第一,輸了就不用回來了。”
青年沉默了很長時間,幽靜的屋舍內,仿佛自行產生了一種無形壓力。
略顯僵滯地施禮後,青年一步一步倒撤出屋子,恭敬地攏上屋門。
老人拿起擱在地上的一柄木竿,仔細地係上粗麻繩,目光專注,從側麵看去,更像是一位將要下田農作的老漢。
看著係好在木竿上的麻繩,老人滿意地拉扯了幾下,隨後緩步向池台走去,拾階而上,盤坐於池台邊沿,將手中木竿上的麻繩拋入池台清水之中。
一手持竿尾,竿首麻繩直直懸落於清水之中,老人閉眼盤坐一旁。
釣竿無鉤,清池無魚。
......
晌午,坤閆巷,宗政親王府。
市井閑漢嘴裏絮叨的寸土寸金的地段,恰巧就是眼前的坤閆巷,在此能有一居之地的家主都能稱得上位高權重,絕無平民百姓立足之地,能在王侯將相遍地走的京都排得上號的貴人,大抵都擱這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