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又接受了一個事實,雖然是痛苦的過程,但是他不得不承認,乾欽此真的是一個...有趣的人。
與先前其他的身份又不相同,乾欽此在作為乾氏嫡長孫時,席間一怒劍寒北齊郎,很快成為了長安時下最令人稱道的青年翹楚,香閨中深藏在心的俊俏公子哥。
不過當他作為乾少爺的時候,他是京都第一紈絝,全京都花魁的冤家,近百所青樓酒肆的金主,長安衙巡衛的噩夢,孩童床旁止哭的傳奇故事。
傳聞乾少爺被一位鐵匠攆著跑了整條昭華大道,逃出長安前仍是麵不改色的說想出去看看了,長安衙上下近百號人齊刷刷地跑去買醉。
那一天,長安衙鐵打的漢子狂飲至最後竟淚如雨下,大小酒肆青樓含淚半價拋售珍藏的佳釀,整座長安城的酒香氣,三日不絕。
當然,有些人知曉乾欽此在曜賢宴上的三尺寒芒,有些人知曉乾少爺在長安城裏的傳奇經曆,最為稱奇的是沒有幾人知曉兩者實則是一人。
也許是風格差距過於懸殊,不過這不影響雲昭很榮幸地成為知情者,知曉眼前這位俊朗非凡的年輕人,華麗皮囊隱藏下的醜惡靈魂。
“兩位爺,高湯豬蹄髈來咯,趁熱!”小二腆著一臉笑容,殷勤招呼著。
......
玉墜正麵的徽記從未見過,哪怕翻遍了大唐立國以來所有的史載,沒有任何一族徽記與之相仿,連表麵紋路相近的都沒有。
雲昭有些煩悶地咬住筆杆,重新將脖上的玉墜藏入衣衫內,這枚從出生起便跟著自己的玉墜,至今都沒有找到絲毫可以證明它來曆的證據,當然,少年更想知道的是自己的身世...
至於在鳳敕道時,那股在胸腔中倒流而上的暖意,自那以後再也沒有絲毫反應,任憑雲昭如何揮灑自身滾燙的陽剛之血,浸滿鮮血的玉墜也沒有任何異象,那股暖流也沒有重現過。
雲昭很沮喪地確信自己並不是天選之人,不是天上哢嚓一道驚雷,上天眷顧之人閃亮登場。
不拋棄不放棄真的是一個傳統美德,所以他很快又投入鑽研刻在玉墜之上徽記的使命,偉大事業轉變成了難民尋親記這一爛俗橋段。
尋遍所有高門望族的家族徽記都沒有線索,難不成清貧農戶也有閑情鍛造徽記了?
於是雲昭開始幻想自家祖上是不是出了位孤傲的文人,沒什麼才學卻自命不凡,私鑄家族徽記來顯擺一肚子的酸腐道理,整個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乾欽此很快打斷了這些驚悚推理,原因是四合院眾人已經忘記很久的初試時間到了,如果不是那四封印著軍部紅章的通告擺在了桌上,四位少年甚至還籌劃著去酒樓再擺一桌,用來慶祝雲昭今日提早回院。
明日辰時,昭華大道,秋闈初試。一封通告上被亂七八糟蓋滿了印記,刨去那些大唐各部各道的印章,隻餘下這麼一段小字告知初試的時間與地點。
宇文泰皺起了眉頭,終於舍得放下手裏精致的糕點,拿起了自己的那封通告折回了庭院,沒過多久,緊閉的屋門內傳來臨陣磨槍的鍛煉喘息聲。
終於發覺庭院內新植的槐樹已經光禿很久了,枯黃落葉告知深秋悄然而至,有的時候你知曉時節才發覺冷,知道初試才意識到時光飛逝。
少年心中剛剛燃起的一股傷春悲秋之情,很快被飽滿葡萄在口中爆汁的聲響打消了,乾欽此一臉淡然地塞著葡萄,含糊不清道:“你們...在慌些什麼?”
雲昭搶過一串葡萄,沒好氣回道:“喂,明日秋闈初試!”
語氣就像學塾裏童子抱怨明日又要考學,又要挨先生的戒尺伺候。
然而總有那些考前一臉同病相憐作態,考後叫囂著全都會的王八蛋。
“唉,我也沒準備。”乾欽此吐出葡萄籽,“可是我百煉十三阿,哈哈哈哈哈...”
雲昭張了張嘴,想起了第一紈絝的名號,放棄再做無謂的掙紮。
讓人無話可說的乾欽此,做讓人無話可說的事,這就是讓人無話可說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