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百川歸海之卷(四 )(1 / 2)

霍金斯和德雷克見他掌舵手法精準嫻熟,心中一陣驚訝,霍金斯轉身發令升帆,又拍了拍德雷克,說道:“你去中桅警戒,一見可疑船隻,立即吹號。”德雷克挎上一隻大海螺,一溜煙爬到中桅頂端,未及眺望,便聽頭頂有人說話。德雷克嚇了一跳,雙手竟爾鬆開纜繩,向下墜落,不料手腕忽緊,又將他提回原處,德雷克急忙抓牢繩索,回頭一瞧,一個白發男子一腳獨立,站在桅杆頂端,容貌俊秀,眸子明亮澄淨,望著自己,意似詢問。大約方才天色沉暗,這男子的衣衫又與白帆同色,德雷克爬上來時,竟未瞧見,這時忍不住道:“你是誰?”

來人正是左飛卿,他左右無事,來桅頂賞鑒風景,聞言亦道:“你說什麼?”話才出口,悟及二人言語不通,不由得啞然失笑,袖袍輕輕一揮,德雷克眼前頓花,已不見了白衣人的影子,四處望望,亦不見人,他心中疑惑,低頭看去,左飛卿不知如何,已到甲板之上,步履瀟灑,向船尾樓走去。德雷克何曾見過如此神出鬼沒的身法,饒是膽大,也不禁打了個突,伸手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暗暗念叨:“全能的天主,願你保佑小弗朗西斯,不要讓他遇上邪惡的東西……”一邊默祝,一邊盯著左飛卿,隻見他走到船尾左舷,負手而立,默默注視正與虞照談笑的仙碧,白衣白發,直如一尊雪人。

船行半夜,圓月向西,秋風拂麵而過,帶著悠悠涼意,海水懶洋洋來回蕩漾,枯燥乏味,鬆弛的護桅索晃來晃去,有如搖籃。

德雷克久在如此景況,漸漸神誌模糊。雙手兀自攥著桅索,頭卻頻頻下點,昏然欲睡。

突然間,一股戰栗湧上心來,德雷克一個機靈,撐開眼皮,極目望去,烏黑泛藍的海麵上,浮現出一個龐然巨影,德雷克驚疑興奮,拿起號角,嗚嗚吹響。

一船人頓時驚醒,火光乍亮,甲板上腳步亂響,道道人影擁到船舷。就當此時,德雷克忽覺有異,扭頭望去,左飛卿不知何時已來到身邊,眺望遠處。德雷克呆了呆,轉頭望去,那個龐然大物在海麵上遊弋了一陣,噴出一大團雪白的水花,慢慢沉沒下去。

“是,是一隻大鯨。”德雷克麵皮一陣發燙,左飛卿瞧他一眼,皺了皺眉,翻身飄落。

甲板上傳來一陣謾罵,水手們空擔心一場,當然不能就此作罷,德雷克被罵了個狗血淋頭,羞怒交迸,低頭拽著桅索,一言不發,直待罵聲稀落,甲板寂靜,方才抬起頭來。此時月落星沉,東邊天際一點孤星發出熠熠微光,突然間,三團黑影從海麵上湧將出來,綽約顯出船隻輪廓,德雷克仔細瞧瞧,心神猛地一震,將號角湊到嘴邊,長長吹了起來。

人們才剛上床,複又驚覺,霍金斯爬上甲板,厲聲叫道:“德雷克,你這個狗娘養的,又是什麼?鯨魚?金槍魚?還是他媽的海龜?”德雷克大聲道:“是他們。”霍金斯道:“誰?”德雷克道:“西班牙人,沒錯,西班牙戰船,一共三艘。”霍金斯一愣,眨了眨眼,還沒說話,穀縝已然高叫起來:“把帆扯足,我要順風行駛。”

號令發出,甲板上一陣騷動,德雷克從桅頂上飛身滑下,與兩個水手奮力扯起中桅白帆,霍金斯直奔底艙,指揮炮手向鐵炮中灌注火藥。

穀縝奮力扭轉舵輪,海船突然向左歪斜,雪白巨浪衝上甲板,劈頭蓋臉打向眾人,“女王號”在海麵上硬生生畫了一個雪白的“之”字,昂起船頭,向著西北方飛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