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漫天,四周靜得出奇,陸漸沿著船舷漫步,凝聽風濤,眼望星辰,多日以來,要麼與姚晴相伴,心懷傷感,要麼擔憂前途,焦慮不安,對於四周景物變幻,多半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行程萬裏,竟是難得有此閑暇。
走到船尾,德雷克守在舵前,縱是尋常值夜,亦是神采奕奕,身形挺直,雙眼一瞬不瞬,盯著遠方。陸漸瞧得暗暗點頭:“這少年真有些與眾不同,不論作甚,都是恁地專注,倘若機緣來到,將來必能成就一番大事。”欲要出聲招呼,卻又言語不通,便向德雷克招了招手,微露笑意。
德雷克也點點頭,仍是木無表情,陸漸又打手勢,詢問穀縝何在,德雷克指了指一堆纜繩,陸漸定眼望去,隻見穀縝合衣臥在繩索後麵,似坐非坐,似躺非躺,既似打坐,又似入睡。原來穀縝唯恐情形有變,不敢遠離,不顧勞苦,露天而眠。
陸漸望著這個兄弟,心中感慨萬千:“若道認真,誰又及得上他,隻是這一路肩負千鈞,到底讓他累啦。”當下走上前去,脫下外衣,披在穀縝身上,穀縝睡夢中若有所覺,濃黑長眉微微蹙起,陸漸正要起身,忽覺一股絕大潛力從穀縝身上湧起,那件外衣如被狂風卷起,呼的一聲,直衝而來。
陸漸已達神而明之的境界,驟然遇襲,神通應機而動,大金剛神力湧出體外,兩股真氣淩空交擊,外衣進退不能,竟爾定在半空。德雷克望著這咄咄怪事,一時瞠目結舌。
穀縝雖在夢中,八勁齊出,仍是非同小可,大金剛神力與之遭遇,有如冰融雪化,不住消解。陸漸微微一驚,他原本怕傷穀縝,未盡全力,是時不敢大意,雙拳緊握,內力陡增。周流八勁雖強,穀縝修為卻淺,遠不如萬歸藏那般淩厲,陸漸的真氣卻是雄渾無比,生生不絕,一重未消,二重又至,有如洪波相疊,愈來愈強,那外衣受不住兩股大力來回撕扯,片片碎裂,紛飛漫空,飄零如蝶。
陸漸眉頭微皺,沉聲道:“穀縝,是我。”他有心喝醒穀縝,這一聲以內力發出,有如獅吼虎嘯,振聾發聵。德雷克在一旁聽見,耳中嗡嗡亂響。誰知穀縝仿佛魘住了,不但不醒,反而將身一挺,魚躍而起,呼的一掌向陸漸拍來。
陸漸驚訝之極,但來掌玄妙無方,無奈之下,隻得出手接住。悄沒聲息間,兩人疾如電光石火,已拆了二十餘招。穀縝人氣互馭,出手神出鬼沒,陸漸心懷疑慮,隻恐傷他,處處留手,一時連連後退,須臾間已到船舷,身後便是汪洋大海,前方穀縝攻勢卻如驚濤駭浪,一陣陣呼嘯而來。
陸漸進退維穀,一咬牙,驀地右拳送出,拳勁如山,逼住穀縝掌勢,左拳似送非送,引得穀縝揮掌劈來,左臂倏爾圈轉,將來掌鎖住,穀縝餘下一手疾疾來攻,亦被陸漸手臂纏住,輕喝一聲,神力迸發,將穀縝按在當地。
穀縝連掙數下,額上汗如雨落,陡然間一個激靈,張開雙眼,神情迷茫,看到陸漸,心中忽有幾分明白,驀地一股酸軟之意走遍全身,雙膝下屈,幾欲軟倒。陸漸始終留有餘地,勁力含而不吐,見狀收勁,將他輕輕扶了起來。穀縝汗透重衣,訝然道:“我方才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