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集撐了一陣,船深入蘆葦蕩中,看不見遠處的河岸了。阿集把竹竿往水裏一插,縱身跳到竿頂,觀察一會兒,又跳下來繼續撐。竹竿極細,又破了幾處,他卻一次次地往上跳,站得筆直,好像雜耍的用竹竿頂的碗。如此三番,尚雨不耐煩地擺手道:“好了,我看見了,站得比上次又穩些了。快些劃吧,有空到街上跳去。”
阿集跳下來得意洋洋地繼續撐船,不多會兒,已經能望見岸邊黑漆漆的樹林剪影了。他突然皺眉道:“小雨,你今天晚上很沉默啊。在想什麼?”
“沒什麼。”尚雨頭也不回地道,“小孩子哪裏知道大人的想法?快劃快劃!”
“嘿。”阿集拚命撐竿,擠開船頭的一簇蘆葦,說道,“我雖然小,可是比某人還是大兩三個月。不過你想的那些小女兒家的事,我還不耐煩聽呢。”
他說完話,暗自繃緊了神經,預備抵擋發怒的尚雨疾風驟雨般的攻擊,誰知過了半晌,尚雨一動不動,腦袋埋得更低了。他正詫異,忽聽尚雨歎息一聲,道:“阿集,你真幸運。”
“哦?”
“你是男孩子呀,真幸運。”尚雨伸個懶腰,說,“一身功夫,將來能做的事情可多了。從軍打仗說不定能做到將軍;要不然開個武館,收一堆徒弟,那可賺錢;再不濟,做個保鏢什麼的,也能混口飯吃……”
阿集啞然失笑,道:“原來你在感慨這個?你那腦袋瓜可真夠簡單。從軍作戰,陣前廝殺,十個裏麵活得出一兩個,很好玩麼?你以為誰都能當將軍啊?將軍是為那些大家貴族子弟預備的,人家生下來就是幾品的官,做到將軍也不過十來歲。開武館?我師父那麼好的功夫,也是過五十歲,才勉強在京城立住腳跟。做保鏢倒是容易,不過人家刀子砍過來,就得先拿自己的腦袋頂上去,想想都寒磣。”
尚雨怔怔地道:“是麼?原來……都不容易呢。”
“那當然!你坐在船頭,倒是動一下手啊,船頭歪來歪去,我撐得好不辛苦!”
尚雨用竹竿左一竿右一竿地亂撐,又道:“可是……可是也比我好啊。唉,我不知該怎麼說……你學這一身功夫,至少有用武之地,我呢?卻沒有半點兒用處,還徒然給家人增添煩惱。女孩子家,終究……還是秀氣點比較好。你要敢笑,我就把你踢下船去。”
“噗……”阿集忙捂住嘴。尚雨回頭瞧了他半天,又懶洋洋地轉了回去。阿集驚異地道:“咦?小雨,你是真的在煩惱呢。”
“……你一直以為我在發癡嗎?”
船劃近了岸,一棵參天大樹巨大的樹冠遮住了月亮,眼前頓時漆黑一片。阿集把竹竿插入泥中,拍著手道:“那今晚……怎麼說?”
尚雨長長出了口氣,道:“還能怎樣?到了,就上去吧。”
兩人同時縱到空中,越過兩丈來寬的距離,向岸上跳去。就在那一刹那,尚雨出手了。
她手一揚,一柄奇怪的彎刀飛速旋轉著向阿集襲去,黑暗中火花一閃,阿集的腰帶劍幾乎同時彈出,方位力度算得極準,恰好挑在彎刀刀背,卸去尚雨的那股綿勁,挑得刀向上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