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帶來的痛楚讓她用盡全身力氣將“纖雨”狠狠甩出,“纖雨”像一道灰色的閃電激射而出!黑暗中頓時傳來一聲悶哼。
拋出“纖雨”的同時,尚雨猱身上前,跟著縱到樹上。那一聲悶哼之後,再無別的動靜,尚雨也渾然忘了傷口的痛,沿著傾斜的樹幹往前。月光一束束透下來,在林中映出無數模糊的亮點,尚雨濕漉漉的頭發不時被月光照亮,光澤就在濕發間流淌。她的臉卻始終小心地隱在暗處。
近了……看見了……有一雙瞪得渾圓的眸子。婁昌的眼裏透出不敢置信的目光,卻一聲也發不出來了。
尚雨走近細看,發現他在最後時刻想要用手抓住襲來物,而且尚雨相信以他的本事,哪怕是一支急速殺到的箭也能抓住。
可惜“纖雨”不是箭。它,甚至不是任何一種暗器。是婁昌想象不到有多鋒利,也想象不到有多窄小而沉重的匕首。真正的殺器加上尚雨勃然爆發的力量,哪怕是層鐵也穿透了。事實上,“纖雨”的確先穿透了他的手掌,再穿透他的喉嚨,最終將他整個人死死釘在了樹幹上。
尚雨盯著他看了半晌。奇怪,她既不痛恨對方,看到他可怖的死相也說不上同情。既沒有想象中的慌亂,也無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喜悅——她的心簡直平靜如水。
她就那樣麻木地站著,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想起人死閉眼的說法,於是伸手抹上婁昌的眼。他的眼立即就閉上了。
也許死在這不可思議的飛刀上,他也並無遺憾吧。
尚雨從樹上下來時,景園還在燃燒,規模卻已大大縮小了。下人們大概已經鎮靜下來,沒有了驚慌失措的呼喊。不時傳來劈劈啪啪之聲,一些附屬建築被拉垮,防止火勢蔓延。
尚雨封了穴道,忍痛拔出所有飛刀。好在都隻是皮肉傷,沒有動到筋骨。她扯下布條,包紮傷口。記得地圖上標示景園的後門出來後,要穿越一片鬆林,沿著山脊走很長一段距離,才有辦法下到宇文錦所說的河穀裏。她辨明了方向,朝林子深處走去,沒多久景園那微弱的光亮就被林子徹底吞沒了。
為了奔跑方便,她赤著腳。這片鬆柏林不知有多少年了,腐敗的枝葉堆積了厚厚一層,露水上來,踩在上麵簡直有種踩在沼澤的草甸上的感覺。不過鬆柏太高太密,其下沒有生長灌木,又是一段較平坦的斜坡,即使看不清楚,走得也並不艱難。
暗中不時有小動物低聲鳴叫,刷刷地跑來跑去。她還聽到了一兩聲被風帶來的模糊的虎嘯,隔得很遠,不辨東西。怕?她握著“纖雨”,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
尚雨在這一片安詳的喧囂中默默前行,不知走了多久,突然間“錚錚”兩聲琴音,幾乎就在耳邊響起,竟如雷霆般震人心魄。她猝不及防,全身劇烈震動,半邊身子一陣酸軟。
兩聲之後,琴音迅速小了下去,有個清朗至極的聲音輕輕唱道:“當路誰相假,知音世所稀。隻應守寂寞,還掩故園扉。”
尚雨聽出了這個聲音,一怔,周南風的話立時回響在耳邊:“……據我所知,他還有更厲害的第三人,隻是一直無法知道究竟是何人……”
這個混蛋!一直到最後都在騙我!
尚雨氣得臉都青了,剛才琴音造成的恐懼一下被拋到九霄雲外。她挺直了腰,全身繃緊——隨即因傷口疼痛又軟下來。她嘶嘶地抽了幾口冷氣,再度昂首挺胸,覓著琴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