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延思也不多說,抱拳離開。

雲寄桑一個人焦慮地在屋內兜著圈子,期盼這位昔日同窗不要出什麼事才好。坐立不安地等了半天,卻仍不見王延思返回,疲憊憂慮之下,雲寄桑終於忍不住起身推門,來到院子裏。

夜色分外地濃重,冷月鬼祟地隱伏著,隻露出一抹青白的冷輝。院子裏栽著許多百年老樹,那些粗大的枝丫此刻在黑暗中赤裸裸地搖動著,在風中發出陣陣的怪嘯,仿佛一群又高又瘦的魈魅,正歡囂著趕去參加一場死亡的盛宴。

風中,有若有若無的鈴聲傳來。

忽而,似乎感覺有人在他耳邊輕輕地吹了一口氣。

冰冷的寒氣沿著脊柱蔓延著,僵冷著他的身心。

是幻覺吧?雲寄桑打了個寒戰,突然呆住了。

眼角的餘光中,一雙慘白的女子手臂從後麵輕柔地圍了上來,緩緩勾住他的脖頸。雲寄桑的心跳似乎停止了,一滴冷汗沿著鬢角緩緩滑落。

女子纖細蒼白的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纏綿沙啞的聲音夢囈似的向他耳語著:“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你是我的……逃不掉……我的……我的……逃不掉……”

他認得這個聲音。

伊騰博昭,那個和他鬥智鬥力多年,最終被他設計殺掉的扶桑大忍,一個鬼魅般美麗多智的女子。

是的,一個死人的聲音在呼喚著他,一個女鬼在等待他投入她的懷抱。幻覺!全都是幻覺!幻覺!幻覺!雲寄桑閉上雙眼,左拳緊緊攥著,拚命定下自己的心神。

不知過了多久,刺骨的寒風吹散了那縹緲的聲音,女子的手臂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消失了。他長噓了一口氣,大汗淋漓地睜開了雙眼。

蒙矓的夜色中,影影綽綽地可以看到一個人向這邊走著,隔著很遠那人便高聲問:“是雲少俠麼?”聽聲音竟是那商人梁樨登,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身影,隻看到一盞燈籠在他手中發出昏黃的光芒。

“正是在下,梁兄怎麼到了這裏?”雲寄桑疑惑地問。

“方才王捕頭找人被我看到了,知道他在找陳老弟,便過來瞧瞧,看他回沒回來。”黑暗中,梁樨登熱心地道。

“梁兄客氣了。不知王捕頭現在到了哪裏?”雲寄桑問。

梁樨登手中的燈籠被風吹得一陣劇烈地搖擺,照得他身上那件褐色綢衫上的奇異花紋若隱若現:“這就不清楚了,看他最後去的方向,倒似乎是後花園附近。”

“多謝梁兄了,要不,你也請進來吧,我們一起等陳兄。”雲寄桑邀請道。

“不了,有雲少俠在,梁某便放心了,一切都會順利的。”梁樨登意味深長地說完,也不停留,就這樣提著燈籠走開了。

遠遠地,雲寄桑發現又有一盞紅色的燈籠慢慢行來,和梁樨登走的恰恰是一條路。兩個燈籠在半路交彙,停留了片刻,又各自分開,朝不同的方向去了。

那人是誰?和梁樨登說了些什麼?

雲寄桑疑惑著,那盞燈籠卻並不停留,在半路拐了一個彎,徑自向東麵去了。便在這時,初更的梆子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