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維九月,龍主的另一位師弟遊曆歸來的消息逐漸在龍都傳開。雖然之後並無傳言說這位究竟為官為將,但在龍主休養生息,少有大戰的這些年,那巫族也逐漸緩過氣來,近來又在南疆蠢蠢欲動。而今山雨欲來,恐怕不到一年,南疆戰事就要吃緊,當下用人之際,那位能在江湖上闖下不小的威名,又同出於帝師牧雲門下,怎麼可能不被重用。退一萬步說,即使他江湖習氣太重,不識賞識,甘為布衣,但龍主卻是重情之人,能與他攀上點交情,於龍主麵前,都是好的。
因此,一個月來,龍都一座地段極好的宅院外,每日前來拜會的達官顯貴拜帖如山車馬如雲,宅院主人卻一直稱病謝客閉門不出,隻苦了那位姓陸的老管家每天忙得額頭汗涔涔。
其實龍弈送他的這座宅院內裏修飾也是極其不錯,風晨尤愛後院中的那片假山,雖然不如宮裏後花園的那些奇石每一塊都深諳瘦、皺、透、漏之美,卻也能做到一勺代水、一拳代山,尺寸之間,盡顯瑰麗。然而盡管如此,當風晨發現他根本不敢堂堂正正地從大門出入後,起初對龍弈的那點感激之心便蕩然無存。他在自家坐不住,索性便仗著身法玄妙屢屢都能避開人群,三天兩頭往牧山跑。期間身子已無大礙的龍牧若帶著小牧川前來再次道謝,也是在“今夕何夕”找到的他。
是時,十月將近,北風愈緊,柿子成熟。北原多柿,猶以聞喜、河陽二縣最盛,每年都有大量柿子送入龍都。古月澤也買了許多,製成柿子酒,色淡酒香,甘涼芳冽,別有風味。風晨對此也十分欣喜,不吝讚賞,這自然又被他糟蹋了不少。
不過風晨大多時候都是在之前去過的三樓那間用來會客的房間自斟自飲,月澤時常是在二樓埋頭釀酒的事宜,並不能常常遇見。他雖樂得自在,時間久了卻也無趣。有次實在無聊,他便拉著店裏那個唯一的夥計亂扯些閑話。那人叫阿皮,二十出頭的年紀,據說是幾年前躲避戰亂逃難於此被月澤收留的。那孩子卻極為看不慣風晨日日跑來蹭酒,多少白花花的銀子都被這潑皮無賴隨隨便便就倒進了自己的肚子裏,因此自不會給什麼好臉色。
風晨落得無趣,訕訕返回。不由回想起那日四人歡聚,從漫天紅霞直喝到夜幕拉開月斜星沉,連牧蝶最後都麵紅神迷鬢雲微斜,說來也怪,自那日後他再喝起“金莖露”,便都不如那般香醇了。當然這話他是不敢對月澤說的,否則他一氣之下不許自己再來蹭酒豈不壞事。
當然古月澤是沒有那麼多時間理他的,隻有那日牧若、牧川姐弟倆來時,他才舍得出現了一回。早已被布置的溫暖如春的室內,突然多出來兩張紅潤而熱切年輕麵龐,給這裏帶來了難得的熱鬧和生氣。就連終日把自己鎖在二樓的古月澤那一並被他鎖起來的眉頭,今日也舒展了不少。
酒過半酣,風晨突然說道:“前幾天去見了師兄,和他說了些我從江南一路過來發現的巫族的蹤跡。最近巫族一些勢力逐漸向龍州滲透,就連龍都都暗中隱藏了不少。所以年前我應該會配合‘龍隱’清掃一下龍都及附近的環境,到了年後可能要開赴南疆,與巫族正麵相抗了。”
古月澤專注於溫酒的動作微不可察地一頓,臉上卻依舊波瀾不驚,點點頭,並未答話。
風晨也不在意,自顧說道:“所以我以後應該不會常來禍害你的酒了,你也別再整天悶在二樓了,時常出來透口氣。今天來時的路上,若兒和小川還向我抱怨,這兩年幾乎每次來這裏,你都沒空見。”
古月澤笑了笑:“倒是我忙起來什麼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