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隻是一座小城,尤其是與相鄰的龍都比起來,更是相差甚遠。然而,它的名頭卻並未因此被蓋過。原因有二,一是城西的伏雲山上,白鹿棋院幾乎是天下所有棋手心向往之的聖地;其二便是那灣終年不凍的洛湖。據傳當年鑄就了“龍盤虎鋸”的異火九龍焱就藏在這湖底,才造就了這番奇景。有許多人曾下去查探,卻都是一無所獲,但傳說那火已修出靈性,隻是凡人難以發現罷了。
洛湖北鄰洛城山,東接大運河。若是擱在夏日,河水不上凍的時候,各方貨船往來不覺,熱鬧非凡。南岸便是清一色的酒家茶樓。把酒憑欄,平波碧水上,間或幾隻畫舫懶懶行過,更添了幾分旖旎,恍然間讓人感覺仿佛置身十裏秦淮,怪不得洛湖南岸又有“小江南”之美譽,這自然是文人雅士夢寐以求的好去處。即使是在這寒風凜冽的冬日,也難擋得住他們的興致。因此當風晨與史之安終於坐在一家茶樓二樓靠窗的位置時,已是費了一番不小的力氣。
風晨捧了一杯熱茶暖著身子,抬頭卻看史之安臉色惶惶心神不寧。他略笑了笑,剛欲出言安慰,卻聽窗外一隻遊船上,一道與這景色極不和諧的聲音傳來:“風小子,是你嗎?來了就趕緊上船來,等了你許久了。”
風晨眉頭略挑了挑,扭頭看去,果然又看見趙聞道那老道士。回身拍了拍史之安的肩膀,見他點了點頭,兩人方才一同提縱身形,朝著遊船掠去。?趙聞道見他二人前來,忙掀開簾子鑽進了船艙。風晨看得好笑,也懶得理他,腳尖輕點落在船頭,便緊跟著大步走了進去。
船艙並不很大,中間放著一個熏爐,爐中炭火熊熊,十分溫暖。四周除了趙聞道和那個風晨在江南救的男孩兒外,還圍坐著三位女子,因此等風晨他們進來,已是有些擠了,那男孩兒許是覺得不自在,隻坐了不大一會兒便自己跑出外麵玩了。風晨眼神四下一掃,便笑嘻嘻地朝著那個擁著一條毛毯,望著窗上的雕花出神的黑衣女子徑直走去。挨著她坐下後,他才抬起頭看著那張從未見過的、有著幾份清秀的麵龐,笑道:“月兒,易容術退步了啊,是不是因為太想我?你新換的這張臉,可不及之前的那些好看。”
那女子自然是花月蓉了。自風晨認識她以來,便從不知道她那張臉上有多少層易容麵具,男女老少各不相同,簡直可以隨意幻化眾生。不過每一位由她幻化出的女子都極美,江湖上曾有人好事者想要做一卷“美人榜”,卻因不清楚哪位美人是確有其人,哪位又是由她易容變化出現的而最終作罷。風晨還記得,初時與她相見,她時而是身世淒苦的舞姬“虞美人”虞月雙,時而又是與他稱兄道弟的白衣遊俠江月明,他那時自恃聰明,化名“牧少艾”與她鬥智鬥勇,卻還是一不小心便被她騙走了手裏的“清影”刃,不過塞翁失馬,兩人一來一往間,她卻被他贏走了芳心,最後就連那塊珍貴的“玄墨石”,都被她順手贈與他鑄刀。
花月蓉緩緩轉過頭來,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得知今天侯爺前來,特意把那些好看的麵具都收起來了。”
風晨立馬做出一副苦相,“不用這麼絕情吧?”
花月蓉輕哼一聲,不再說話,起身倒了一杯酒,遞到史之安的麵前,“公子一路辛苦,些許薄酒先潤潤喉,再好好與步瑤妹妹說話。”
史之安本來跟著進了船後,便一直和他對麵那位女子相視傻笑,全然不記得挑起話頭與人好好聊天。那姑娘笑的時候鼻頭微微皺起,像極了這洛湖上微微漾起的漣漪,這讓史之安如何吃得消?風晨這時才記起來旁邊還有位同袍,見他連接過酒杯的動作都誠惶誠恐,臉泛潮紅,全然沒了平時的巧舌如簧隨心所欲,心中暗罵了一聲不爭氣,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和人姑娘說話啊!”
史之安扭頭拍去風晨的手掌,紅著臉瞪了他一眼便又扭回頭去,再沒時間理會風晨。風晨撇撇嘴,心說了一聲孺子不可教,便又看向了另外一位、正被趙聞道那胖道士極盡巴結的女子。那人雖然看得出來已是徐娘半老,但卻保養極好,胸口豐腴又白皙的一抹,煞是惹眼。風晨下意識便朝著花月蓉胸前瞟去,正要做些比對,卻被花月蓉一眼瞪了回去。他立馬正襟危坐佯裝正經,而後又腆著臉湊到花月蓉身旁,裝著可憐道:“月兒,我也想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