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錡舉起酒杯的同時,吐突石渾,向羅子騫使了個眼色,朝著喋喋不休的王澹,呶了呶嘴。
這……
羅子騫心裏一陣痛惜。
他知道,再也沒辦法挽回了。
王澹,這是一個忠臣,他為了國家利益,直言犯諫,可是……你怎麼就那麼蠢呢。
怎麼辦?
答案是簡單的,隻能服從李錡的軍令。
即便自己不動手,別人也會動手。
羅子騫大踏步向前邁了兩步,高聲喝道:“王澹,你是何人,竟敢妄言主持軍務?”
王澹扭過身來,瞪著眼睛直視羅子騫,說道:“我奉君令,勸將軍入朝,汝等不得亂言。”
他死到臨頭,還在執迷不悟。
羅子騫心裏既難過,又納悶兒,這家夥怎麼就一根筋啊。
他上前兩步,一把揪住王澹的官服,厲聲喝道:“大膽,將軍何去自有定奪,你在這裏胡說八道,擾亂軍心,給我滾出去。”
他的心裏,還存有一絲希望,如果能把王澹給揪出去,能救他一命,多好啊。
但是王澹忽然破口大罵起來。
他沒罵羅子騫,而是手指著李錡罵道:“奸賊,抗君謀逆,心有不軌,天誅地滅……”
壞了。
這一下,徹底沒救了。
羅子騫忽然緊張起來,他從來沒殺過人,難道,生平第一次殺人,就要殺一個忠臣麼?
他看見,吐突石渾衝他使了個眼色。
羅子騫咬了咬牙。
李雲說得對,成大事者,不可拘小節。
他伸手抽出背後的七星劍,向前跨了一步,劍光一晃,冷氣森森,他看見,王澹的眼神裏,並無膽怯,而是充滿憤怒。
他……不畏生死,值得敬佩,隻是……死得太可惜了。
羅子騫一咬牙,寶劍一揮,朝著王澹的胸膛刺過去。
噗——
七星劍刺入王澹的胸膛,如入紙革,劍尖一下直透後背。
“啊——”
王澹慘叫一聲,仰麵撲倒。
羅子騫手腕一抖,七星劍拔出來,劍刃上的鮮血,滴滴嘀嘀往下直淌。
這一瞬間,他的手腕有些發抖,身子有些發軟。
王澹的屍身倒在地上,血流滿地。
……
中軍帳裏,氣氛沉重起來。
田茂大驚失色,身子微微顫抖。
眾將一個個屏氣凝神,誰也不再敢說話。
李錡倒是麵不改色,冷眼瞅了瞅眾將,又瞅了瞅坐在身旁的田茂。
“田兄,受驚了,我的部下有些魯莽,尚且見諒。”
“這個……”田茂說話有些哆嗦。
李錡沉著臉,橫了田茂一眼,“田兄,我暫且不會入朝,您看,可否?”
“嗯……將軍,我回朝以後,定向聖上啟奏,聆聽聖意,再作定奪……”
“是嗎?”李錡冷笑了一聲,“請問田兄,你準備什麼時候回朝?”
“即刻,即刻回朝。”
羅子騫又是一陣遺憾。
而且心裏有些苦澀。
田茂老兄,你這話,又說錯了。
你總算比剛才死去的王澹老兄,聰明一些,沒有當麵罵李錡“奸賊”,可是,你也不能心裏有什麼,就說什麼啊。
你也不想想,即刻回朝,李錡能讓你回去麼?
你……有點天真了吧。
唉。
這些古人啊,怎麼就一點心眼兒也不長呢。
腦子轉得慢,心眼動得少,這也許是他們緩慢的生活節奏,養成了的固定思維模式吧。
……
李錡手裏的酒杯,又舉了起來。
果然,他要殺敕使。
此時,羅子騫的心裏,卻逐漸安定了下來,殺死王澹之後,最初那種惶惑與緊張,慢慢從身上褪去。
血,浸了七星劍,也浸染了他的心。
殺過一次人,第二次再殺的時候,便會冷靜得多,心腸是隨著鮮血的流淌,一點點變硬的。
他在心裏禱告著:“田茂兄,王澹兄,對不住了,我殺你們,事出無奈,你們在天有靈,就去找李錡算帳吧。”
此時,田茂尚且不知道,自己也死到臨頭了。
他勉強對李錡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李將軍,既然如此,容我回長安稟告聖上……”
李錡把臉扭了過去。
吐突石渾瞪起眼睛,朝羅子騫示意了一下。
羅子騫大踏步走過去,高聲喝道:“田茂,你休胡言亂語……”
“慢著,”
忽然一聲斷喝。
從帳中武將班中,走出一個人來。
此人身材高大,麵目威嚴,下巴上長著一撮黑須,他叫趙琦,是一員牙將。
趙琦手按劍柄,用眼睛瞪著羅子騫,憤怒地說道:“你一介小小夥長,竟敢在帳內殺死判官王澹,又欲對敕使不利,好大的狗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