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惺惺作態,聽得她再三提及母妃不由怒從中來,“賤婦如何能與母妃相較!”湘姒一驚,竟隱隱滲出淚水,揾淚不語,倒顯得是我咄咄逼人,目無尊長,座下之人紛紛噤聲,麵麵相覷,氣氛凝重到極點,話一出口便已覺不好,然卻強自撐著直視父王,他微微垂首,似乎已有大怒,“曛兒,你太放肆!這是你母妃,怎容得你一口一個賤婦相稱,原是我多年來對你太過縱容,你竟如此不識大體!”
他從未對我疾言厲色,甚至連稍重一點的語氣也沒有,除了震驚,我隻覺失望透頂,拚著一股傲氣猶自強辯。
“她從來都不是母妃,也永遠不會是母妃,我娘是王後,你是心心念念的筱嬙,你一再沉淪於鏡花水月,你又如何配得上母妃!!”
“阿曛!”父王氣得連連捶胸,湘姒連忙拭了淚繞過宮人扶著他,輕撫著他後背,又轉而對我道,“曛兒,你父王年紀大了,你先退下吧,別再惹著他。”父王深深看我一眼,滿是痛心。
我轉身離開,卻看見湘姒在悉心照付父王時,那若有似無的一縷笑,順著她目光所及,竟是個俏生生立著的小宮女,心中猛然清明,月前在清月閣遇見的那個宮婢,隨口唱了那麼幾句,這才勾動我的一絲心神,那宮婢不正是她麼。
長裙拖曳,摩挲在巧手繡得的地毯上有微微的莎莎聲,我一步一步踏出無極殿,那一切禮樂鍾聲,或巧笑或歎息,或卓然或輕微,都與我無由,那一瞬間仿佛天地靜止,我怔怔走著,像是覓不到盡頭。
母妃,女兒其實是很沒用的吧。那父王呢,他口口聲聲說放不下你,可這一切虛幻,都是他自己的心魔,他那樣聰敏的人,又豈會不知那個湘姒究竟如何籌謀如何規劃,隻是他不願醒來,麵對那個沒有你的世界,那樣冰冷荒涼。
父王罷朝歇了幾日,老丞相巴巴跑進宮來在無極殿候了三四個時辰,呈上了折子。
息國將派來使出訪塢國,以示兩國邦交親和,當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息國耐不住性子了,息王想摸透塢國國力到底如何,這不平等的我條約能否更改。息國雖日漸強盛,一時與塢國到底還是有所差距。老丞相與父王在無極殿爭論了一個下午,傍晚頒下禦旨,舉國同慶,盛裝相迎,闔宮女眷,宗室王親,五月初十於大內琅琊園會見息國來使。
聽當值宮人說,此次來使,是息王長子,新封世子,顏郤。
故而一向不問我衣著的父王早早送來了一套禮服,鬆花淺綠,娟繡綠萼小梅,逶迤翩躚,那料子輕薄如綃卻比紅綃更為輕柔,過水不沾,美輪美奐。
緋寧是我的貼身侍女,接過宮人送來的衣衫後不由讚歎,“公主,這衣裳真是別致。”
她一臉豔羨摩梭著那一套錦衣華服,我隱隱有些不安,卻仍舊打笑,“你若喜歡,你穿了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