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南風知我意 第二十九章(1 / 1)

禦醫不明所以,把了會兒脈,又看了看我臉上久久不褪的酡紅,撚須許久卻苦思不解,起身回稟,“娘娘體質虛寒,但脈象平和,並無感染風寒之兆,可臉色紅潤異於常人,恕微臣醫術淺陋,或可召集太醫署同僚一起商討,或許會有結論。”

我愈發羞澀,隻背過身去低頭不語,隻聽得顏郤笑道,“無妨,你且為王後包紮。”

那禦醫雖不解,卻也隻得依言為我包紮,待得他包紮完畢,顏郤便匆匆打發了他走,一輕輕倚在我身側,我低著頭,唯覺他身上那若有若無的藥香兜兜轉轉,一直蔓延到我心裏。

他向我伸出手來,手心細碎的掌紋觸在指尖,微微透著溫熱,我緩緩摟住他,仿佛連那藥香也一起摟在了懷裏,“阿顏。”他低低答應一聲,雙手緊緊擁住我。

何處不銷魂,繁紅一夜經風雨,從嫁與,做鴛鴦。

次日日頭高起,他早已不見蹤影,緊纏白紗的手上被他用工筆細細繪了一枝春睡海棠,心頭泛起層層的暖意,不由想起昨夜,我煩怨冬日無趣,伏在榻上愁眉不展,他避開我的傷處,將我攬在懷裏,笑道,“冬日尚有紅梅映雪,宮裏的浣雪園還有匠人精心培育的綠梅,即便是春來海棠,為王後開一次,又有何妨。”

我頑皮之心大起,斜眼睨他,“王上難不成是那青君麼,妾身可等著看海棠春睡呢。”

他刮一刮我的鼻子,笑道,“夜深了,明日還要早朝。”

他體質溫熱,我便不由自主往他身邊湊了湊,他便很是受用,“王上別忘了就行。”

顏郤的丹青亦是一絕,從前在塢國時曾在閑繪閣師傅那裏見過一幅,那是一幅摹本,仿的是唐吳道子的名畫,若非吳道子真跡早已在戰火遺失,我幾乎就要以為那就是原本。

這枝海棠濃而不豔,嬌而不媚,蜿蜒盤曲在我手上,仿佛能從那花蕊處窺見他執筆時的溫柔眉眼,淺笑輕柔。斐寧打了水進來,笑從雙臉生,“娘娘可算醒了。”

我含笑不語,隻緩緩披衣起床,忽然想起一事,不覺心中又解一結。笑意更深。斐寧遞上擰幹的帕子,我接過,她笑道,“娘娘今日心情很好呢。”

“隨王上出征的將領都有哪些。”##我問道。

斐寧思忖片刻,道,“除了時常與王上商討事務的秦恭秦統領,右將軍胡溪,左將軍裴乘,說起來……”她忽然停住,我靜靜看向她,笑而不語。

顏郤提拔青年將領,這些鐵骨錚錚的男兒,弱冠之年便征戰沙場,擁兵千萬,自然無暇,顧及家室。來年秀女大選,不擇官宦之女,一為世家女子嬌縱,斷不肯隨軍奔波,夫妻齟齬,家不和,難安國;二來,世家本就有意結親將領,借此鞏固自身名望,高門需要兵權,而將領需要朝中接應,以供糧草齊備,回朝之日不受朝臣排擠,兩者相遇,必成尾大不掉之勢。顏郤高瞻遠矚,借此機會大選,名正言順,一箭三雕,一來得武將歸心,二來不致使眉嫵獨大,三來可化解朝內主戰分子對我這異國公主的敵意。

愈想愈覺得顏郤步步為營,深不可測,心下早已歎服。這樣的君主,塢國如何能抵抗。

如此一日,眉嫵來見了禮,言語間已不似從前坦然,透著幾分看淡名利的意味。她已為夫人,此生榮華不盡,可這位分亦束縛住了她這一生,隻能在這漫漫深宮裏獨坐至天明。世上有太多這樣的女子,我很慶幸,我不是。

至於顏郤的那句戲言,不管他有沒有當真,我卻堅定了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