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君若無情我便休(1 / 2)

也許在初見修好的那一刻,胥魏便意識到此女的非同尋常,乍見以為天人,心生喜悅,回顧卻思及若自己也為之動容,何況是京中那些公子王孫們,而這其中,又以他那三弟為甚,他存了一份心思,漸漸,又熟識了修戊,此心便就此定了下來。

然而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對於修好並非沒有那樣的心思。隻是美人與江山,誰更有誘惑呢。

屋內未曾點燈,已是近五更天的時辰,月色似乎格外慘淡,從西窗照下的微弱光芒蒙在桌上早已枯萎的梨花,胥魏歎了口氣,默默收起了它,夾在了那本他常常翻看的《南華經》中,他的那隻扁舟,隻能深閉在岸邊的蘆花叢中,遙遙望著江麵上輕泛的縠(讀狐)紋,和江心那隻飛簷翹起的小亭,既入此身來,難為釣翁情。他所有的意誌,都不能表露。

他喚來門口守著的申禧,道“衣服的事情辦得如何了。”

申禧躬身回道,“於歸姑娘尚未得手。”

他不禁皺了皺眉,“尹陵君府不養此等無用之人。”他瞥一眼隨在左右的之子,淡然道,“她是你的妹妹,這樣的話,你去同她說,今晚不拿回來,你們姐妹二人,知道該如何。”

之子屈身一福,心中不免一寒,道,“奴明白。”

之子和於歸兩人自幼養在尹陵君府,粟王後有心讓胥魏從其二人中擇一為妾侍,然而胥魏在十二歲那年密訪高人為師,竟是教了這兩個柔弱女子習武弄槍,尤以於歸的點步輕功出入王宮如入無人之境。

若誤了主上事務,尹陵君府的死士們大概都是要自刎以謝罪的。

他的作風不是一貫如此麼,若都像那位修好姑娘,以為公子對她好了幾分愈發抬高自己,妄想著做著府上的當家主母,豈不可笑,那樣的心思,自己和於歸,是早早有過,而又早早看清的了。

之子望了望西陲的月,時辰不早了,再誤下去,早朝便要開始了,她不由加緊了步伐,飛上翻上屋簷往王宮方向飛去。

“她們,都會怨恨我吧。”

胥魏合起窗,看著之子漸漸消失的身影,不由歎了口氣,申禧默了默,躬身離開,自承了王後口諭,將年方十歲的公子接出宮來撫養,他幾乎不大看見公子的喜怒,人來時,他是瀟灑翩翩的王侯,人散時,他隻是一個過早承擔了父母恩怨的孩子,有時他定下的規矩嚴苛,他甚至親自看著自己的死士自刎於跟前而麵不改色,其實,他不過是麻木了,想要找回心痛的感覺。

然而,似乎沒有。直至遇見了修好,申禧還是沒能料到他的心思,卻看見了公子愈發濃鬱的愁色,這,算不算是他終於尋著了感覺。

冰蠶絲織就的白練裙,齊王把它賜給了當時最為受寵的凝華夫人,每至晴初霜旦,雪盈盈在梅花枝頭閃耀時,她尋出來穿著,在那一叢白梅之中起舞,那不是驚鴻舞,卻讓她擁有了梅妃的恩寵,最終,得了梅妃的結局。

天方旦,晨曦微微,之子帶著於歸回了府,於歸顯然受了傷,卻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於歸延遲歸來,請主上責罰。”

胥魏接過布包,未曾看她一眼,隻對著之子輕聲道,“帶她回去休息,請霍師傅去看看。”

之子點點頭,欲言又止,扶著於歸轉身離開。胥魏打開布包,白練裙名不虛傳,他不由想著修好穿上它會是如何一種風情,又在馬上,該是飄然欲仙的吧。

布包中掉落一張白箋,那字跡他卻是認得的,凝華夫人和母後師承楚國穀禾子,隻是母後字跡剛硬,凝華多顯柔婉,春花秋月,各有乾坤,“玄武門,燕王曾在。”

看來凝華夫人早已覺察,卻任由他舉動,是告誡他不能至胥瑰於死地,任憑唐太宗和明成祖怎樣矯飾,這殘害手足的事情終究是其千古名聲上的汙點。

“我非明君,要這名聲作甚。”他冷笑。

隻是胥瑰。。。

“申禧,去找幾個繡娘來。”他輕叩窗沿,申禧伏在窗口低聲道,“公子要置新衣麼。”

胥魏將手按在那本《南華經》上,淺淺一笑,“不,我隻繡幾朵花。”

十八這一日晚間,之子奉命前去修府送白練裙,修好接過這千金難求的衣裳,不由笑出聲來,“我修好真是好福氣。”

之子卻是淡然一笑,似是不經意的說道,“見天子安知非福。”

修好收起衣裳,對曰,“何必作兒女悲乎。”

之子欠身一福,笑曰,“姑娘知道便好,奴告辭。”

隻是她要去見的,若果真是太宗那樣的曠古聖君,她也是無怨的,大概那流言蜚語早已入了他的耳,她修好無名無份入了尹陵君府,到頭來觸怒君顏被遣送回府,如此心灰意冷之下,再讓她去婉轉獻媚於他,他該生出幾分同情來,對她另眼相看,她的容貌身世和經曆將是她一舉俘獲君心的絕妙條件。尹陵君周密謀劃,果然處處都為她設好了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