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瓦城中。小院,陋室。

狄星關昏迷了三天三夜後,在一個午後醒來。他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一雙眼睛。這雙眼睛原本是明亮銳利的,現在卻充滿了血絲與憂慮關注之色。這當然是郭鏡天的眼睛。他們當然在原先租下的那個幽僻的小院裏。

狄星關無力地笑笑,道:“看來我還沒死。”

郭鏡天也笑了,道:“哪有那麼容易便死,閻王爺是不會收你的。”

在他的臉上,殘留著一道狹長的血痕。血痕血紅,既驚且豔。

狄星關目光又變得如鷹般冷銳,道:“不抓到顧焚兒我決不會死的!”他腰脊用力,勉強坐了起來,看著身上的傷,回想著當時的情形,問道,“我們是怎麼逃出來的?”

郭鏡天歎了口氣,道:“當時的情形真是千鈞一發,我們兩個差一點就死在裏麵了。”

他的目光穿過窗戶,落在院裏那株茂盛的榕樹上,腦海中又泛起大廳裏那場慘烈的劇鬥:

郭鏡天力拚滅門道人,漸漸占據了上風,所以他有餘暇去看向狄星關那邊的戰局。狄星關同時受到了花紋月與赤瞳的雙重攻擊,大叫一聲後旋即委靡,顯是已不支了,郭鏡天見情勢險到無以複加,振聲長嘯,一時劍氣狂熾,劍身竟發出一種有如獸嚎般的聲音。

滅門道人吃了一驚,以為郭鏡天要發動極烈的攻擊,全神防守。

哪知郭鏡天身形一轉,反而撲向了狄星關的戰團。花紋月與赤瞳正為那隱約還帶著一股腥氣的獸嚎而暗驚時,一道如電的劍光已經到了眼前。隻見郭鏡天麵目猙獰,雙目血紅,方才還白衣如雪,神姿瀟灑的俠客瞬間就變得如嗜血狂魔一般。那目中散發出的凶氣,連一向殺人如麻的赤瞳見了也不禁悚然。

郭鏡天在花、赤二人微怔的刹那,抱起已經昏死過去的狄星關衝了出去。在他衝過時,臉上驟添一道血痕。那是被花紋月內力貫穿後如利刃般鋒銳的紅綾所傷。

紅綾在劃過郭鏡天臉頰後本可借勢纏卷他的脖頸,可不知為何,花紋月微一遲疑,收回了飛月綾,放郭鏡天而去。看著赤瞳與滅門疑惑的眼光,花紋月道:“時辰過去很久了,我們應盡快趕到黃泉那裏去。大廳裏的人既然都逃走了,也不妨多放走兩個。”

滅門道人雖心有不甘,但想花紋月說得也對。赤瞳一向唯花紋月馬首是瞻,三人遂向後院行去,這才使得郭鏡天與狄星關逃過了一劫。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原因卻是:花紋月素來心高氣傲,不願在郭鏡天傷重之時下殺手,更不願在郭鏡天背後出招。

鬼禽七人,各有其行事原則——花紋月的原則就是不能容忍有人在她麵前殺女人,也決不殺已受重傷之人。

狄星關聽完這驚心動魄的一段,沉聲道:“這麼說鬼禽還是得手了,青龍莊的拍賣品還是讓他們劫走了。”他並沒有提郭鏡天救了自己一命,更沒有說什麼感激的話。

郭鏡天道:“幽泉教在青龍莊的廢墟外又貼出了告示,重金懸賞捉拿鬼禽。通報消息的賞金五萬,拿住一人賞金二十萬,死活不限,並可從所失的寶物中任取一件。依此類推,全部拿獲,則賞金三百萬,寶物贈予一半。”

狄星關道:“好大的手筆。”

郭鏡天笑道:“是啊,連我亦有些動心哩。”

狄星關暗運內力在各處經脈中一走,並無滯礙,看來一天後當可恢複至平時的八成,剩下的隻是些外傷而已,道:“當務之急是要找到顧焚兒的落腳處,可別讓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