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8章(1 / 2)

一路南下途中,正是鶯飛草長的蔥蘢夏季,北方氣朗風清,天高地曠,相較彭城更涼爽怡人。

崔嫣長到十幾歲,頭一回出家門,看什麼都是新奇,見了巨湖名巔,熱鬧集市,一顆腦袋便探出去,雙臂覆在窗架上,再難伸進來。

城中集市小販雲集,郊區湖光山色,處處都能叫人流連忘返,甄世萬瞧在眼裏,暗暗叫車夫放慢腳程,看不得她豔羨旁人的模樣,又陪她下車遊逛,如此以往,沿途過境數個繁華城鎮,走走停停,盡縱容著她喜歡去采買尋購,這差事倒也不麻煩,隻須看她在櫃案前頭眉眼一亮,乖乖掏出銀票即可。不過幾日,差不多是砌滿了半麵車廂,壓得駒蹄行路都沉緩了些。

這樣以來,自然耽誤許多時光,本是預計月底抵家,左捱又推,到了月尾才不過走了小半行程。若非甄世萬念她足傷未好全,怕她貪玩貽誤患處,每次硬性嚴規了時辰,恐怕還得耗下去。

崔嫣傷勢經了梁俊欽的精心診療,實則已無大礙,隻需每幾日定時卸紗換藥罷了,甄世萬這邊雖胸口時時隱痛,但一路佳人相伴,心情愉悅,勉強能夠壓製,偶有血症,也隻是默默處理,不叫她發現。

崔嫣不經人事,並不細察他瞞騙自己,畢竟是個體力充沛的青春少艾,有時玩得忘形,見他行得稍慢了一些,反倒還嬌聲埋怨幾句,也不曾時刻注意他臉色有異。

這日及至一處古地,騷客雲集,名勝甚多,崔嫣又是東遊西逛一下午,全不聽甄世萬催促,眼看誤了時辰。入昏以後,天色透出些陰霾,落日都被遮不見,悶悶滾雷由天際傳來,有夏季暴雨欲侵的陣仗,甄世萬交代車夫盡快尋個妥當驛所過夜,拉下車簾,將崔嫣抓過身邊來,虎臉道:“以後看我再由你的性子。”

崔嫣將他攬頸一箍,舔臉吐舌:“你敢不由看看。”

甄世萬捉了她皓腕,卻並無拿走的意思,搖頭道:“好東西學不著,倒是把廷暉這點不是學來了。”崔嫣見他她尚有訓意,朝前頭望了一望,見那馬夫隻顧握轡行車,手一伸,把簾子拉緊了一些,又抬了身子,嬉笑著砰聲坐於他腿上。車路起伏,他稍一低頭,一陣芬芬嬌香撲麵,呼入口中覺一波波的神思混亂,隻盡力鎮住心,避開這撩人。

她隱隱察覺他並不大像在家中那樣,有些疑思,故意纏得他一緊,卻覺他身子一顫,反倒將自己不著痕跡地往外移了一移,心中驀的跌宕起來。

原先她生怕沒法子撲滅他情熾,如今見他有些閃避,倒是有股說不得的不快,想來兩臂一展,擁了他一圈兒,粘在他胸口上,揚頰盯他,心意一凜,筆直問道:“甄郎,你不想初兒嗎?”

甄世萬見她一雙瞳睫眨擺之間,宛若脆生生的撲翅乳鴿,滿身慵酥,膛口那股微癢滲了入心,語氣也不由低下來:“想。”雖是一個字,卻已耗盡氣力。

崔嫣見他口上說想,卻無半點行動,有些不大高興。

他知道她不高興,眼眸一彎一垂,不免丹田生熱,輕捏了她香腮玉頜:“日夜都想,想得不得了。”頓了一頓,將她拽起來,淺施淡笑,放在唇下肆摩了幾回,又去觸她烏發秀頸。

崔嫣覺他似是變了點性子,卻也不曉得哪裏不對頭,隻隨他愛撫,任他憐惜。

不消盞茶功夫,天色已全黑下來,雲層深處雷聲轟鳴一聲,撕裂蒼穹,豆大雨珠兒頓稀裏嘩啦傾盆潑來,幸得車夫熟路,已尋得客棧,將代步停靠於門首,喚出一名老堂倌,吩咐幾句,又將馬兒拉了後麵馬廄喂食。

那老堂倌掀了簾,擺好車凳,抬眼見得一名壯年男子身著鴉翎青裰,剽挺身型宛似寶塔,眉目魁英,雖經了風塵仆仆,卻生就一副穩邃勢態,有幾分貴貌,身邊附著個不過一二十春秋的小娘子,煙描月繪的一張嫩致臉蛋嘴角似笑不笑,眸中含了些波光盈盈,恁的動人。雖這一雙男女年歲有些差殊,分不清身份,但這堂倌到底是見多識廣,有察言觀色本事,瞧得那小娘子頰上沾了幾顆外頭飄進的雨水,被那男子順手刮了去,頓將紙傘湊上前去,撐於兩人頭頂,在吵鬧雨聲中喊道:“客官快與夫人一同進店內,這雨勢越來越大了,今夜都不得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