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鑒淳那邊潦倒過後,確實不甘坐以待斃,就此完結一生。
原來那個未婚妻子,無半點感情,見她有了別的好日子都是難受,更何況眼巴巴瞧著崔妙另尋新歡,愈發是生不如死,妒極生恨。
頭腦清醒之餘,他心中的那坨疙瘩愈生愈大,總覺自個無緣無故在淼惠受排擠,落得如今這結果,絕非常態。自己不過是初入官場的新人一名,職銜低微,也不曾擋著誰的道,為升得平穩快,為人更是謹小慎微,那上級與自己往日無仇近日無冤,卻是事事打壓自己,分明有蹊蹺。
於心不甘之下,蘇鑒淳早已托淼惠的相熟舊僚暗中打聽,才曉得那上級原是京內調去的官員,原為兵部職人,他頂頭上司並非別人,正是那差請官媒一次次上自家門庭斡旋解婚的甄世萬。
蘇鑒淳再是愚昧,也不信天下會有這般巧合的事,再前後一連,又怒又涼,自己無端調去那偏蠻之地,已覺怪誕不解,那人尚不解恨,猶要繼續打壓,竟是步步將自己逼至此境。
施糧當日在衙府院內,那人戴著一副客氣麵具,拍肩搭背,勉勵聲聲,雖不指望他真能有甚麼提拔厚待,卻也不曾想過他為得個子媳,竟是這樣狹窄陰毒的心腸。
自己正是大好錦繡年華,為這一件小事,前途盡毀,講出去都覺荒唐。無奈憑自己如今的境況,就算氣得嘔出血來,又能作何反抗?不曉得實情尚好,真相大白了,蘇鑒淳反陷了絕望,自己已傷了一隻腳,又為父族所棄,現下就算親眼見甄世萬淩遲分屍,也是挽回不來,隻得生生抑了悲憤,吞下萬重仇火。
蘇鑒淳遭此重擊本就頹廢,再成日聽杏林堂那邊吹來的閑話,對著崔妙行蹤疑神疑鬼,問東詢西,宛如個閨中怨婦一般,整個人愈發憔悴消沉,看得崔妙更是生了厭棄之心,也不好明言,僅對姐姐騙說是蘇鑒淳要去外頭謀生,預計以銀錢將他打發走,了斷與他私情。
蘇鑒淳怎會不了解崔妙精打細算的為人,原先叫人嚐過叛離的滋味,現下自己才領略到那由人當做塵埃泥土,恨不得快些拍去的感受何等不好過。
崔妙將那銀票遞來,他也並不去看,隻盯了她,寒森森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況你我還不是同林鳥,你又尋到別的金龜婿,如今等不及要將我一腳踹了去,我也不稀奇。”
若是尋常女子,被當麵這般一質責拷問,多少是有些發愧,隨口搪塞兩句也就罷了,無奈崔妙卻忖難為了我還得花心思替你討錢來使,已是足夠仁至義盡,怕是現如今普天之下,也惟有我一名女子才能做得出這等大好事,故毫不羞慚,反是據理力爭,振振有詞:“雖說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但你現下這副處境,恐怕也惟有亂世才有些希望出人頭地。你呆在彭城狗都不理,不如拿了錢去換副門麵,奔奔前程。”
蘇鑒淳聽她並不否認與他人有私,一束暗火愈生得高漲,再細看那銀票不是小數目,也曉得崔家的家道不比以往,縱是最富貴時,憑她一名女兒,也是拿不到這些錢財,頓將那票麵一抖,冷笑道:“原你那杏林堂的下家,倒是個富翁,我倒是想去瞧一瞧,看看他同你到底有多要好,叫他再多給些路費盤纏,看他答應不答應。”
他本是個氣話,無奈崔妙見他露出一副撒潑狠相,分明與索財地痞無異,想他如今就像是隻急得要跳牆的狗,破瓦不怕瓷來碰,隻怕他要對梁俊欽動甚麼歪心思,也顧不得姐姐給錢時的再三叮嚀,脫口道:“你別說些混話,這錢是我姐姐給的。”
蘇鑒淳聞言一訝,揣測那退了親的未婚妻哪裏來這麼多的私房,放在心內不提。
複經幾日,崔家傳了喜訊,當家主母許氏誕了雙棒,龍兄虎弟,十分康健,世交鄰裏素來曉得這崔家夫婦望生兒子望了上十載,如今許氏老蚌生珠,一得便得了一雙,紛紛遣來家丁送禮恭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