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此去已是吾身(1 / 1)

已是春天,窗外梨花朵朵盛開,滿園撲鼻清香。梨花靚豔寒香,潔白如雪。無桃花之明豔耀人,一樹梨花一惜春,潔淨純白但它唯其過潔,卻最易受汙。

望著窗外景色,母親在身後歎聲城內交兵,到處都是亂軍,讓我好生在家。

早年生了場大病,身子一直不見好,起初走幾步路便會氣喘籲籲,身上半分力氣都沒有,終日隻能躺在床上。那時的我什麼記憶都沒有,就如同現在我還是記不得自己活了多少年。

母親說我生了大病,把腦子燒糊塗了,記不得太多事情。母親說以前的事情忘了也好,不過是平常人家討生活的日子,清苦日子不記得也罷。

起初每夜都在做同一個夢:夢裏有女子笑聲,片片梨花林,一襲白衣站在那裏,那雙眼睛凝視著我波瀾不驚。我很努力看清他的容顏,眼前轉而一片血紅……

每次我都會從夢中驚醒,背後一身冷汗,我努力讓自己想起一些事情,隻是悵然。娘說那是惡夢,人身子弱才會做亂夢。

母親很早去集市,說好我陪她去,可母親說外麵太亂,加上身子剛好轉,讓我在家休息,等過兩天亂軍走了,讓我陪她去。

記得我纏著母親問以前的事情。母親總是推脫,有次被我問急了,母親隻是說我以前頑劣任性,動不動就想往外跑,旁人拿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總是笑著問:“真的嗎?我怎麼不記得了”,母親總是親昵溫柔的撫摸我的臉龐,輕歎,“不記得也好,記得人。”然後轉身就走了。

我見盆中放著昨日被弄髒絹布,上麵汙泥點點。母親極善紡織,她右手傷殘,愈合傷疤觸目驚心,但梭子在她手中飛快旋轉,絲毫不會受任何的影響。

我曾問過母親,她都一笑而過,說是早些年不小心弄傷。母親織的布色澤明亮,花樣繁多,集市上的人都誇讚母親技藝,說母親織的布都能比的上宮裏的。每每聽到此,母親總是默不作聲,眼中泛起一絲愁緒。

陽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微風拂過,天空如明鏡般,彼岸繁花似錦。

我甩甩手中綾絹,把它鋪在草地上,忙活一陣子,擦了擦臉上汗珠,坐在河邊,心想:母親這會子應該快回來了,等布晾幹就回家。

河水清澈見底,陽光下波光粼粼,耀得人眼睜不開,漫天飛舞的紅花,春色旖旎,頓時眼前一黑,耳邊流水嘩嘩聲,我本能意識自己落入水中,身體想拚命掙紮,可四肢像似被禁錮住,渾身不得動彈,隻能慢慢沉入,水不斷入侵身體內,似乎遠方傳來呼喚聲,似乎又有破水聲……

再次醒來時,感覺身邊有人影晃動,睜開眼,一張麵孔映入眼簾。

波光映著他年輕俊朗臉龐,額前幾縷散發,一雙眼睛噙滿若有似無的笑容,“你總算醒了”,我瞪著眼睛望著他,白皙的麵容如無瑕的白玉一般,濃黑入鬢的劍眉,他的眼睛斜長神秘,仿佛能看透人心底。

我第一反應就覺得他好似夢中那人。

低頭看著自己身上衣服濕透過半,嗓子一陣發緊,“咳咳……”頓時羞得麵紅耳熱。

顧不得什麼,我趕緊起身,晃了晃昏沉的腦袋,這是第幾次無故暈倒。

太陽快落山了,心想:母親一定在家等急了,我得趕緊回去。

那人見我不怎麼搭理,隻顧著收拾東西,便上前幫我。他伸出手來,幫我拂去頭發上麵草屑,從來沒有跟男子這麼近距離接觸,我的臉刷的紅了,我尷尬別過臉去,擺手說著:“我自己來”,胡亂往後捋頭發。

他微微一愣,瞬而淺笑,雙手抱胸站在那裏望著我。

我慌亂收拾東西,準備倉皇而逃。還沒走出幾步,便被那人從後麵拉住,他大手將我身子掰向他,我們就這樣麵對麵,他凝視著我,嘴角一絲放蕩不羈:“喂,你就這樣報答你的救命恩人的嗎?”

我睜著眼睛瞪著他,被人硬拽著,心中不爽,“又不是我讓你救得,”說著低頭整理衣衫。

“你……”

他笑的雲淡風輕,剛想說什麼,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笛聲,他不由眉心一皺,鬆開我轉而已走出很遠,他回頭望著我:“明日我還在這裏等你”

說完就已消失不見人影。

我邊走邊回頭看他消失的方向,心想:自以為是,憑什麼認定我明日會赴約。

此時夕陽西下,農家炊煙幾處升起,我踏著一地的暮色消失在林中,沙沙聲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