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翠雲走後,我又睡了一小會兒。
昏睡了幾日,如今倒是補足了精神,隻是全身跟夢境中的一般無二,確實渾身酸痛。
剛掙紮著起身,卻聽見房門“咯吱”聲響兒,有人進來了,我心想:公然回來了。
本想等他走到床邊,再打算睜眼睛。隻是他今日腳步沉重,周圍靜悄悄。隻覺得他坐在了床頭,摸了摸我的額頭,見我還沒有醒來。
他沉默不語,握著我的手,本想此時睜開眼,便聽見他說道:“滄海,你還沒醒嗎?”,他輕輕捋了捋我額前散落發絲,輕聲說著,“你知道嗎?我有多擔心你。從洛水回來後,你就變得不再笑,隻是整日裏不言不語,一個人坐在那裏發呆。我好想知道你到底有什麼心事,需要整日整夜藏在心裏?你快醒來,快好起來。好嗎?”
他的額頭抵著我的額頭,彼此間呼吸相聞,輕聲歎息,“若是沒有了你,我該怎麼辦?”,見我躺在那裏,一點動靜都沒有,握緊我的手抵在胸前,“我答應你,隻要你好起來。我再也不會丟下你一人不管,再也不會讓你等我等到夜深。等你好了,我們就尋一處山水地,攜手歸隱。管他什麼江山社稷,我隻要你陪在身邊就好…..”
說到後麵他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聲音似乎有些哽咽。我此時握緊藏在被子裏的另一隻手,強力克製自己此時不要發出任何聲響。
過了一會兒他清了清嗓子,“滄海,你可知道沒有你的那段日子,我終日在洛水邊,癡癡傻傻。等待的那些個日子,我覺得像是過了幾千幾萬年,那般漫長難熬。他們說我瘋了,沒錯我是瘋了,遇上你的那一刻,我便不再是我自己。以前我總是笑伯當太過癡情,如今我終是體會到了這種感覺。幸而你回來了,若是此生沒有了你,我也不知道活著有什麼意思了。如今你是回來了,此時卻又……”。
豆大的淚珠打在了我的手上,良久他站了起來,長長籲了口氣,“滄海,你一定要好起來,答應我,以後再也不要生病了。我還要回軍營……”
我輕輕別過頭去,眼淚終於無聲下來,“滄海,你醒了嗎?”,他聽見床上有動靜,以為我醒來。見我還是沒有反應人,以為我隻是翻身。
他歎了口氣:“那我明日再來看你”,門輕輕被帶上,我攥緊被角,眼角慢慢淌下眼淚,剛才,想睜開眼睛便聽到他口說你還沒醒時,便想跟他開個玩笑,繼續裝睡。
等他說道:“沒有你的那段日子,我終日在洛水邊,癡癡等候你。等待的那些個日子,我覺得像是過了幾千幾萬年,那般漫長難熬。他們說我沒出息,自暴自棄。沒錯,遇上你的那一刻,我便不再是以前自己。以前我總是笑伯當太過癡情,如今我終是體會到了這種感覺。可我跟他不一樣,我等到了。幸而你回來了,若是沒有了你,我也不知道活著有什麼意思。可如今你又……”
我隻是以為他和我一樣,隻是彼此有些喜歡,可我沒想到,原來他對我用情,如此之深。
在別人麵前,他總是冷冰冰,不苟言笑。而他總是溫柔的望著我笑。我難過時他陪我一起難過,我沉默無言時,他便比我更沉默。他從來不過問我任何事情,我知道他總是在等,等到我想說那天。我總以為他不懂我的傷,我的痛。時至今日,我才知曉,他什麼都懂,什麼都知道。
可他的宏圖大誌,胸懷天下,我永遠不懂。如今更是為了我,甘願從此退隱。
我好恨自己:我何德何能,讓羅成這番全心全意對我,而我卻隻把他當成自己夢裏麵的遐想者,自欺欺人。在他麵前,我是多麼自私與卑鄙。
我好恨,好恨自己為什麼寒毒入體,為什麼會忘卻記憶,我好害怕自己那段不為人知的過往有一天會將我打入無涯地獄,好怕午夜夢回時的陰雲纏繞,好怕有朝一日夢醒後,眼前的美好世界轟然崩塌。
我再也抑製不住內心情緒,把頭蒙在被子裏,竟嚶嚶的哭了起來。
情不知所始,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