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暖的冬陽之下,江水滔滔,一隊士兵將三頭豬各割幾刀,投入近岸的江水中,豬血在水中彌漫開來,立時便有十數頭豬婆龍浮上水麵爭食。孟劍卿“啊”地驚呼一聲:“好大的黿啊!”他這一聲驚呼,暗自運足了氣,岸上官民,聽得清清楚楚,正在詫異之際,孟劍卿已取過身後一名衛士捧著的那張神臂弓,搶前數步,張弓搭箭,一支接著一支,射向那十幾頭豬婆龍。箭去似流星,豬婆龍雖然遍身硬甲,也當不得這鏃長五寸、箭長三尺的精鋼透甲錐穿甲而入,轉眼之間便有五頭豬婆龍帶箭而逃,其中兩頭,遊不出數丈,便沉入了水中。
至此大家才回過神來,胡進勇標下的士兵首先奉命,跟著孟劍卿發箭,一邊大叫“殺大黿”。岸上看客,瞠目結舌,繼而大笑,跟著哄叫“殺大黿”。胡進勇一邊笑一邊拍著孟劍卿的肩道:“孟兄,這樣的主意,也虧你想得出來!”但是笑著笑著,他忽然覺得有點兒不對,“且慢,這要有人追究起來,孟學長你可是第一個發箭的人,隻怕——”
孟劍卿望著江麵淡淡說道:“這一次出任務,我都不知道有沒有命回來,還管這個?真要有人追究,你們記住,都往我身上推好了。沈大人自然會想辦法善後的。”就讓沈光禮去傷腦筋好了。
胡進勇困惑地看著他:“什麼任務這麼艱險,連你都覺得會沒命回來?”孟劍卿笑而不答。
胡進勇也不便多問,隻道:“要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你盡管開口。”
孟劍卿默然一會兒,才道:“我的家事,你也略知一二。我若真的回不來,你和晏福平離寧海近,幫著照應一下我母親吧。”他的生母,隻不過是一名灶下婢,全靠著有這麼一個兒子,才得以在孟家立足。
胡進勇雖然答應,心中卻不好受,轉念說道:“不過話說回來,孟兄,我倒覺得你會吉人天相,不會回不來的。”孟劍卿一笑:“我又不是公孫義。”胡進勇也失笑。公孫義的好運氣,在講武堂中是赫赫有名的。
日暮回城,孟劍卿仍在晏福平處安歇,派出去調查那名行刺小兵的衛士回來複命,說那小兵原本並非軍籍,是今年秋天該當服役的那戶人家買來頂替親生兒子的,再追查下去,這小兵原來是大戶人家出身,家中在前幾年的郭桓案中敗落下來,因為牽連頗深,家中十五歲以上男丁都被處死,女眷及十五歲以下男丁官賣為奴。
這與孟劍卿的猜測相去不遠。但是郭桓一案,首發地是北平而非雲南,知道他在其中所起的作用的人,並不算太多。這小兵竟知道將這筆賬算到他頭上來?沉吟一會兒,他說道:“我聽那小兵吹的笛與簫,很有些路數,必定是經過教坊中名師指點,下過苦功的。十五歲被賣為奴,現在也有十七八歲了吧,這中間兩三年時間,都在什麼地方?教他的人又是誰?”晏福平暗自詫異,孟劍卿什麼時候又懂得分辨這小兵的笛與簫是經過教坊中名師指點了?老實說他可什麼也聽不出來。
衛士稟報說當年官賣之後,這小兵輾轉經過了幾任主人,料來無甚大礙,所以不曾細查。說這些話時,兩名衛士心中忐忑,神色間也有些惶恐。他們應該先將這來龍去脈全查清楚再來稟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