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僧品性不堪,此時忽有此舉,三祖寺眾僧亦驚亦喜,各自雙手合十,口宣佛號,眼中流下兩行熱淚。
葉梵掃視眾人,驀地哈哈大笑,朗聲道:“一人一掌,想得美呢?隻一掌,葉某便送你們去西天參佛。”說話間並不作勢,身周塵土卻無風而動,飛旋起落,葉梵身子一縮,儼然小了一半。
“一空滄海式!”施妙妙心神大震,心知這一式去若滄海成空,在場諸人,隻怕唯有穀神通能夠正麵其鋒,但因這一招傾盡全力,出招者本身並無真氣防護,自己倘若發出“千鱗”,勢必傷了葉梵。想到這裏,不覺心生猶豫,矛盾起來。
性字四僧均是有傷在身,眼見葉梵聲勢,心知他掌力一出,必無幸理,當即不約而同互挽手臂,結成人牆,將渾和尚擋在身後。這四人往日利字當頭,勾心鬥角,此時卻為了一個殘廢老僧,同心協力,心中一時俱都湧起莫大感慨,回顧以往劣行,無不羞慚。
“咄!”葉梵身形暴漲,雙掌推出,性字輩四僧均將眼一閉,暗叫一聲:“罷了。”
勁氣襲身,來如天墜,這時,忽就聽見“啵”的一聲大響,餘韻悠長,滿天勁氣,倏爾消滅。
四僧大吃一驚,張眼望去,卻見場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名少年,雙拳緊攥,臉上露出茫然之色。
空虛感越發強烈,身子正自一點點融化,融化的痛楚清晰可覺。陸漸也曾聽說過千刀萬剮,但深信那刀刃寸割之苦,決不及眼下之萬一。
正覺難受已極,那融化之苦忽然煙消,陸漸身體遽然縮小,肌骨塌陷,筋骨易位,奇痛奇麻,奇酸奇癢,各種古怪滋味,實非言語所能形容。不多時,易筋錯骨之苦忽又消失,蒙矓中,眼前白光閃動,陸漸定神一瞧,驚覺自己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個長不滿尺的嬰兒,****嬌嫩,粉紅發亮。舉頭望去,竟又到了那黑白世界,白光萬丈,熾烈無比,向黑暗一方拚命侵蝕、擠壓,黑暗一邊卻越發濃重,那黑色盈盈欲動,似要流將出來。黑暗裏,億萬星辰發出刺目奇光,忽聽天崩地塌般一聲巨響,群星動搖起來,嘯響震耳,漫天星鬥如萬箭齊發,化作千萬道星芒,向著陸漸射來。
星箭穿體,冰痛刺骨,遠非人類所能忍受,然而星群億萬,數不勝數,墜落紛紛,無窮無盡。陸漸痛不欲生,但又欲死不能。這極刑也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陸漸痛得麻木時,眼前的白光才暗淡下來,倏爾不見,四周陷入不見五指的黑暗,身邊似有萬鈞重壓,層層裹來。陸漸幾欲窒息,奮力掙紮,然而越是掙紮,壓力越大,就當忍無可忍時,眼前忽有光亮閃過,舉頭望去,那極黑極暗之中,翕忽閃爍,若有一點星芒。
霎時間,陸漸也不知哪兒來的氣力,忍受那無窮重壓,手足並用,向著那點星光攀去。爬得似乎很快,又似乎很慢,光陰在此似乎失去力量。那星光既似伸手可及,又如在太虛深處、宇宙彼端,怎麼也無法觸及。陸漸幾度絕望,求生之念卻又無比強烈,促使他從那重壓中蠕蠕前行。不知怎地,上攀一分,重壓便少一分,陸漸身上的氣力也多一分,此消彼長,陸漸越爬越快,身子越來越輕,四肢越發強健,似乎再非****嬰兒,隨那爬行越長越大,心中求生之望也越發強烈。也不知過了多久,那點星光忽地明亮起來,陸漸驀地發現,那裏並非星光,而是一個小小****,自己若在萬丈井底,那****就是向外的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