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山上,謂之仙。
是非學宮的後山沒有仙,隻有身負“洛離武聖”之名的趙當興和上天下地我獨尊的老頭子兩個相貌已過花甲之年的老頭,並肩而立,俯瞰諸景。
俗話說,老而不死是為賊,毋庸置疑,趙當興和老頭子二人絕對要與兒孫繞膝安享晚年的尋常老人劃分開來。
四十而不惑,到了二人這般歲數,已很難再有什麼巨大的情緒波動,心湖如鏡,麵似古井,昂首天朗日清,垂目林木蔥鬱。
趙當興黑發黑袍,目光如淵,不知遠望何處,語帶驚訝道:“沒想到,你把壓箱底的東西都給他了。”
無酒不歡的老頭子難得沒有懷抱酒壇醉生夢死,渾濁的老眼相較平時略清明一些,口氣萬年不改,道:“那是當然!學了老子這三式劍招,江湖之大,任他遨遊!”
一抹得色於眼底一閃而逝,趙當興搖頭歎道:“可惜,青青這丫頭已經通玄。”
口舌之爭從未輸過力壓方不器的老頭子回應起來十分強硬,瞪眼道:“那又如何?老子的劍招天下無雙,休說區區一個通玄,便是來個踏虛的高手,也是一劍之事!”
“是麼?”趙當興麵上掛著一絲古怪的笑意,道:“徒弟是徒弟,師父是師父,不一樣的。”
老頭子話含深意,冷笑道:“趙老頭,你先別急著得意,《八荒封禁》雖強,但論爆發力,遠遜老子的三式劍招,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趙當興一派穩坐釣魚台的姿態,不急不緩道:“修為是基石,武技隻是起到一個輔助的作用,不是決定因素。”
老頭子突然發問道:“倘若同是通玄呢?”
“不可能!”
趙當興一口斷定,旋即,神色微怔,轉目看向迎風而立的老頭子,目露蕭索之色,情緒複雜地歎了口氣,沒再開言。
春風低吟,吹開老頭子並未緊扣的衣領,光照世人,映出一抹淡青色的輝芒,那是方不器初識老頭子六日後贈予之玉,十個銅板的地攤貨。
便宜,護身。
……
常言,見字如見人。
一個人的心性如何亦能從其戰鬥風格中一窺二三。
白袍客的戰鬥風格就兩字,精簡。
拋去一切多餘的累贅,連半句廢話也無,一聲不吭,隻以拳腳見真章,出招毫不遲疑,揮袖抬指間,透出一股出塵之意。
一招‘江流石不轉’未能封住方不器的動作,白袍客竟二話不說,直接抬足一點,以腳尖為中心,蜘蛛網一般的裂紋迅速向四周蔓延,青岡石鑄就的煉金台不敵這一腳之力,磚石外翻,劈啪作響。
白袍客周身驟亮紅光,其色如血,隱約有骨骼脆響聲傳出,微風陣陣,陽光正好,台下觀戰眾學子卻覺遍體生寒,麵露驚色。
“這是……通玄之境!白袍客武道通玄了?”
“一腳之威竟如斯,青岡石之堅硬天下罕見,武若不通玄,絕做不到這般舉輕若重的程度!”
“可惜啊,方不器和嚴發白也堪稱一時瑜亮,卻是生不逢時,遇上了白袍客這樣的妖孽,注定要淪為陪襯的綠葉。”
“和這種人生在一個時代,是我們的悲哀,也是我們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