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清遠皺眉盯住卓若水,良久緩緩噓了一口長氣,終於拔出了無傷劍。他雙眉一軒,擺了一式蒼鬆迎客,道:“師弟,請。”淩厲的殺氣驟然籠罩了整個鬆林。
卓若水知道師兄以師門之禮相讓,當下抱了抱拳,長劍斜斜點向上官清遠的肩頭。上官清遠身子微側,已將這一劍躲過,無傷劍挽起三朵劍花,罩向卓若水的前胸。這兄弟二人師出同門,對彼此的招式都了然於心,這一交手,都是穩紮穩打,數招一過,二人的劍竟沒有相交。
春秋劍法古樸飄逸,講求劍與身合,身與氣合,氣與神合。上官清遠浸淫多年,且汲取了武當劍中“手分陰陽,步踏九宮”的優勢,集當年劍神、劍聖兩大高手之長,已深悟到劍道的精髓,成為登峰造極的一代宗師。這一出手,靜若淵渟嶽峙,動若大江奔流。卓若水的劍招與上官清遠一般無二,但他多年苦修,潛心於劍,又領悟了修羅刀法的精義,劍術已是無比精純,加上他生性灑脫,長劍收發之際,如行雲流水,瀟灑舒暢。二人鬥到酣處,狀態漸漸調至巔峰,鬆林中勁氣彌漫,盡是刺刺破空之聲,鬆枝受到鼓蕩,不斷震顫,鬆針飛落如雨,樹幹上到處是縱橫的劍痕。
布天雷趴在樹梢,看得清清楚楚,隻覺得春秋劍法博大精深,奧妙無窮。同是一門劍法,上官清遠如法如儀,如一泓幽潭,深邃不波;卓若水則輕靈機變,如流泉濺石,叮咚多姿。
二人的長劍開始連綿互擊,每次碰撞都發出火星,劍氣甚是淩厲,到後來,金鐵交鳴之聲突然消失,但情勢更是激烈。上官清遠的劍氣厚重雄渾,如春蠶吐絲結繭,漸漸將自身罩在一團無形有質的氣勁之中,宛如天地未分時的混沌,孕育著無盡的風雷。卓若水也知道,當這團混沌積聚到極處,必然是陰陽乍破,沛不可當。最好的時機是在其即濟未濟之時,將其擊破,可是上官清遠的劍法沉穩綿密,竟無半點破綻,便如泰山盤踞,豈能搖撼?
卓若水一聲清嘯,劍法加快,如流星劃空,蒼鷹搏兔。他不僅出劍快捷,劍式也發生了很大變化,隨意變幻,圓活自如。上官清遠先是驚異,繼而心中暗喜:師弟畢竟年輕氣盛,這樣出手已大悖本門劍法綿長沉穩的宗旨,正所謂盈不可久,躁而散亂,焉能不敗?但轉瞬之間,上官清遠感到不妙,隻覺卓若水的劍如剝繭抽絲,點點擊在氣團的關竅之處,氣團受阻,登時震蕩不休。上官清遠一咬牙,當下催動內力,那團氣勁陡然暴漲,一聲霹靂,狂飆四射而出。借助狂飆,上官清遠的長劍順勢化作萬點梅花,萬重劍影如電蛇一般掣向四麵八方。劍神之威,盡彰顯在這開天辟地的一劍之中!
狂飆一起,陰陽分極。陰催陽變之間,便形成間不容發的一點微隙。高手相爭,不容分毫,卓若水大喝一聲,雙手握住劍柄,身子和劍形成一道直線,人劍合一,穿過微隙射向上官清遠。上官清遠所在之處,宛若天地初分時的蒼茫大地,而卓若水的劍,則如滑過天際的一道炫目的閃電,通天徹地,直直穿入大地的腹心。
漫天的劍影瞬息飛散,空氣一下子凝結了。
二人出劍姿勢相同,便如練劍一般整齊,上官清遠的劍刺向了虛無,而卓若水的長劍卻指向了他的後心。二人的身形如木雕泥塑一般,久久凝滯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