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漸漸退去,人影慢慢清晰。麵前的人哪裏是花奴兒,卻是一個容顏俏麗的女孩子,仿佛有十三四歲,頭上兩個抓髻,臉上又羞又惱,漲得緋紅,兩隻大眼睛蘊滿了淚水。
布天雷吃驚之下,見自己還牢牢握住那女孩子的手腕,趕忙鬆手,隻見那女孩子皓白如玉的細腕上,留下幾個烏青的指印,不禁有些愧疚。那女孩子揉了一下手腕,眼淚在眼眶中轉了幾轉,終於沒有溢出來。她拿起一個小陶盆,一瘸一拐走了出去。這女孩子的右腳似乎有些跛,走起來像是忍受著很大的痛楚。
這是一間小小的茅屋,土牆已經很舊,牆麵斑駁脫落了不少,一個小小的木窗透出幾縷陽光。布天雷神誌初複,鼻中聞到幽香縷縷,沁人心肺,側頭一看,隻見床邊的小桌上擺放著一盆鮮豔的菊花。
女孩子再進來的時候,陶盆中裝了半盆木瓜汁。她把陶盆遞給布天雷,並沒有說話。布天雷接過來,低聲道:“多謝。”話一出口,吃了一驚,原來自己嗓音嘶啞,甚是難聽。
那女孩子顫聲道:“布大哥,你不要謝我。隻要你不恨我,我……我就……”想是壓抑了很久,終於無法克製,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布天雷抬起頭來,看著那女孩子梨花帶雨的臉龐,驀地裏腦中靈光一閃,認了出來。這女孩子正是上官清遠的女兒上官蓉蓉。
布天雷身子劇震,直覺得百骸欲散,一陣眩暈,無法支撐,仰身倒在床上,手中的陶盆失手落地,啪的一聲,摔成四五個碎片。
上官蓉蓉一嚇,下意識止住了哭泣。她見布天雷又暈了過去,很是著急,忙抹抹眼淚,近前伸指掐住了他的人中穴。
布天雷悠悠醒轉,嘶聲道:“上官小姐,我是你爹爹不共戴天的仇人,你不用救我。現在我動不了身,你趕快把我殺了,也好給你爹爹除去心腹之患。”
上官蓉蓉搖搖頭,抽噎著說:“我早就不是上官蓉蓉了,我娘從洛陽帶我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給我改了名字,我現在叫華蓉蓉。”
布天雷道:“我是魔星,等我恢複了力氣,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上官蓉蓉道:“我娘說了,你和花姐姐都是好人,隻有我爹爹他——”
布天雷一怔,想起上官清遠的夫人華繡蘭曾在莫陀鎮救過自己和花奴兒,這次上官蓉蓉又救了自己,心潮此起彼伏,一時無語以對。他知道華繡蘭為女兒改名,也是表明與上官清遠恩斷義絕之意,自己委實不該遷怒於她們。但想到師父、師叔、卓大哥、花奴兒的慘死,禁不住又是鋼牙咬碎,恨從中來。他心亂如麻,索性閉上雙眼,不知是該憤恨還是感激。
華蓉蓉抹抹淚水,走出屋去,不多時端來一碗熱騰騰的米粥。她走到床前,低聲對布天雷說:“我知道我爹爹對不起你和花姐姐,你也不願吃我做的飯,可是你已經昏睡了兩天一夜了,你若不吃飯,哪能養好傷?”
布天雷閉目不語。
華蓉蓉舀了一勺粥,輕輕吹了吹,送到布天雷的嘴邊。布天雷緊抿雙唇,卻不張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