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霧此時並不知道別人在怎麼評價自己，即便知道大抵也不會過多去在意這些。能夠艱難地活到今天，陳霧唯一在意及感激的人，隻有自己。
不過當陳霧真的走出那個避禍十餘年的小村子時，這種觀念比之先前似是漸漸淡化了些，尤其是接連遇到了一些並不是那麼討厭的人之後。
陳霧有些心事重重地來到了小溪邊，一抬頭時正看到了岩魔正席地而坐埋頭吃著東西。
岩魔聽到背後有腳步聲傳來時下意識回了下頭，看到是陳霧時伸手從食盒中取出了紋絲未動的另一半飯菜：“給你留的。”
陳霧搖了搖頭：“早上跟那群混蛋較勁的時候吃過了。”
岩魔抬頭看了看天時，有些悶悶地開言道：“那就當午飯吃好了。”
陳霧啞然失笑，一片腿也坐在了地上，不過並沒有動筷子的意思，隻是捧著小溪中的水喝了幾口，隨之微然抬眼看著岩魔道：“你現在有什麼感覺？”
岩魔悶聲道：“沒事了。”
陳霧卻是再次搖了搖頭道：“我沒問你的身體，我是問對先前所發生的事有什麼感覺。我給你下毒的時候特意避開了你的聽覺，你應該耳聞了全過程才對。”
岩魔端著飯碗的手為之一僵，隨後才緩緩開言道：“是。”
陳霧淡淡道：“他救了你一命，又害了你一命，你們之間便算是恩怨兩清了。”
岩魔沉默片刻後才開口回答道：“可是我現在還活著。”
陳霧並未正麵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自說自話道：“下毒這種事想要成功，半由人半由天。但如果被下毒的人能夠充分信任你的話，能成功的幾率便會直逼十成。”
陳霧說到此時直視著岩魔道：“然而問題在於誰會在給這種人下毒時也不露半點破綻？尤其是雙方都是聰明人的情況下，想要滴水不漏地完成一樁毒殺幾乎是不可能的。”
岩魔那張木訥的臉上因此而多了幾分無奈，唯有繼續低頭扒著碗裏的飯菜道：“我一向傻慣了，實在聽不懂你究竟在說些什麼。”
陳霧對此也不甚在意，繼續往下說道：“你一直都很清楚季桐是個什麼玩意兒，但你還是一直為他做著那些隨時可能喪命的勾當。在你的認知當中，由他所救的這條命似乎必須要為他而死才算是真正的報答。但若真是如此的話，你直接自裁將命還給他不好嗎？又何必違背自己的良心去替他行下那麼多自己明知是錯的事？到時候心中掙紮不已的人不還是你嗎？”
“我……怕死。”岩魔的聲音如兩扇磨盤摩擦轉動般顯得有些嘶啞。
陳霧有些不以為然道：“真正怕死的人更善於麵對死亡，因為知道自己逃不掉，所以沒有那麼多多餘的借口來規勸自己去逃避。既然不想死，那為什麼就不能好好活？我們這種人活得本就比別人艱難得多，你又何必還要自行給自己套上一條又一條的枷鎖？所有人都知道那是錯的，你也知道，但你卻還非要那麼做，你告訴我這真的隻是單純的傻嗎？”
岩魔的臉上因此而多了幾絲掙紮之意：“我不知道。”
“你一直都知道，隻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你知道罷了。既然怕死就不要總想著一死了之，我也不是任誰都想毒死的瘋子。言盡於此，之後是繼續屈膝為奴還是站起來做個堂堂正正的爺們兒，單憑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