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的時光裏，隻有回憶最讓人覺得溫暖，讓人覺得塵世靜好如初。可不是所有的時光裏的記憶都美好如初，有些人，被時光掩埋，卻埋不了回憶中的痛楚。
漠北的九月天已經見冷了，這是沐衍回到帝都後第一次回到漠北。他對這個繁華的南疆皇城，唯一覺得溫暖的就是花伶澗的阿九。秋日的陽光不再溫暖，他仰頭看去竟是萬般恍惚。
他曾經以為，若是多年之後，他們的生命中沒有出現執子之手的那一人，那他們就這樣做一輩子的紅顏知己，相互依靠著走一輩子。
他曾以為，她有了最愛的男子便會幸福的生活一輩子。
他也曾經以為，他們會一起走過幽幽歲月。她嫁人，他娶妻。待兒孫滿堂時，他們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度餘下的所有歲月。
這些都將隻是他曾經以為。
她在他背上，靜靜的。腳下的的沙子如同流沙一般輕輕的浮動，多年前，是她帶著他走出這片一望無際的沙漠，如今，他背著她，艱難的走著。
“阿九，若是你累了，我也會背你走下去。”可是現在，她輕飄飄的趴在他的背上，她的身體早已僵硬冰冷。
黑夜裏，天空的的星星有些稀疏，但月光卻很皎潔。月光灑在阿九臉上，晚沐衍輕輕回頭，淚珠滑落打在沙子中，瞬間不見。
記憶中有個清晰的聲音響起：“阿衍，你說我們看到的月亮永遠都這麼圓，是不是以後所有的日子都會花好月圓？”
他當時坐在一旁，並未說話，可她傻傻的笑著，猶如花開。此刻的一如多年前，她也還在身旁。他呢喃道：“傻阿九，花開並蒂時才能花好月圓。”
晚沐衍遠遠的看去，月光下的男子背立而站，他看不清他的麵容，風呼呼的刮，他能聽清他的衣襟簌簌作響的聲音。
如此之夜，還在這沙漠中若不是人，那便隻能是鬼。
若是鬼還好說，若是人那就有些不好說了。
晚沐衍看著他緩緩的轉身，對上他那深邃黝黑的眸子，他攔住了沐衍的去路，隻是靜靜的看著，並未說話。
“公子為何攔我去路？”
“我沒攔你，我攔的是她。”他輕戾的聲音在驟然變冷。
晚沐衍警惕的看向他，看來他認識紅妝，雖然公布了死訊，可並沒有說葬在何處。此人能在半路攔截，那就是帝都有眼線。
晚沐衍還未說話。隻見他走到了身旁，輕輕的將紅妝的青絲攏到了腦後。輕聲呢喃道：“你帶她去哪兒？”
“走出這片沙漠就到了。”
“可這片沙漠走出去可還要許久，我陪你一起吧，就當我送她最後一程。”
他的聲音冷冷的，沒有一絲聲音。他始終都隔著沐衍一段距離，就這樣靜靜的跟著身後，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修長。
他看著她在別人的背上，他知道，此人與她有多年深厚的患難之情，而自己，卻一直遠遠的看著她，從不靠近卻也從不離開。
他們其實見過很多次，很多次走在喧鬧的人群中，她回頭暖暖的笑，他也輕輕的笑著。似乎就是對著彼此，可是，下一秒，他卻聽她清脆的聲音悠揚起：“阿衍，你快一點。”後來又變成了：“小五，你快一點嘛。”每一次他都看她走遠。不願去打擾她那安穩的幸福。
此刻，她的身後隻有他一人，他輕聲說：“小妖，我在你身後隻等你回頭。”
夜裏的風刮的有些大。而那些說過了很多遍的話，似乎也早已隨風去了，變得再也無跡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