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沈府，茉羽兒悄然的回到房中，而妙之卻漫步來到了林念珍身後，輕聲喚道：“嫂子，夜裏涼，怎麼還不歇息。”
林念珍聽見說話聲恍然回頭，看向沈妙之的眸子中帶著一絲莫名的迷離，她在想遙遠的往事，沈妙之這樣覺得。“你怎麼起來了？”林念珍輕聲說道。
“做了個夢就醒了，看著月光甚好，所以出來看看，這一夜可真夠漫長的。”
林念珍輕笑著，“這個冬日也夠漫長。”
“可總算要過去了，春日裏的陽光終究是會來，這就可以了。”妙之輕聲說著，她站在石桌一旁，臉色有些晦暗不明，林念珍有些觸動，或許也就是因為她自小流離在外，所以孤寂冷清。
“是啊。”
“”
晚惜文曾經問過無痕，什麼時候的陽光最暖？
落無痕當時說，是夏日裏的驕陽。當時晚惜文曾說，她認為是冬日裏的陽光最暖，雖然地上覆蓋著霜雪，可是當太陽出來的時候，一切都將融入到陽光中，隻有冬日的陽光能夠容納太多的冰冷。
妙之也曾這樣覺得，其實，沈妙之最喜歡的是鳳城，似乎也就是在鳳城的時光最為溫暖。平淡，安然，若不是因為孩子，恐怕她也不會跟隨著紅妝回到帝都。娘親和哥哥對她都很好，林念珍對她也是。可她還是有著想要回鳳城去的念頭。
雖然她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強烈，越來越多的掩蓋了自己平靜的思緒。
翌日裏，紅妝晨起緩緩的推開門，冷風頓時襲來，冷得她直打冷顫，匆匆的將屋門關上，回屋準備披批裘衣，可是她轉身才發現，軒架之上掛著一件雪白的裘衣，她的屋子有人進來過，她都不知道？
紅妝輕輕的轉動這輪椅轉身，香台上的灰燼還在，她靜靜的看著嘴角揚起一抹苦笑，取下裘衣披在肩上，朝屋外走去。時隔快三年的時光，她再次從晨光中蘇醒。
“小姐，外麵飄著雪呢？”不遠處走來一個穿著宮女服侍的女子，清脆的聲音在風中響起。
紅妝看著她輕盈的步伐，眉眼間都帶著開心的笑容。似乎也就十六七歲的模樣，不經意間紅妝嘴角也染上一抹笑，輕聲問道：“何事笑得這麼開心呢？”
“姑娘不知道，帝都很少會下雪，奴婢看到雪花就很開心了。”
紅妝怔怔的看向她，說道：“雖然是下雪了，等到明天太陽出來的時候，雪也就化了。化成了水融入土壤中，無跡可尋。”
“姑娘，怎麼會呢？大雪過後的天晴，就代表著春天要來了，瑞雪兆豐年，等到來年農民豐收的時候，他們都會記得今年的這一場大雪，所以就算是融化了，無跡可尋，也還是會有人記得的。”
紅妝有些讚許的看著眼前的宮女，輕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姑娘，奴婢叫若水。”
“若水，上善若水的若水？”紅妝輕聲的嚶嚶問道。
“是的。”
紅妝還欲說什麼，隻見晚沐錦靜靜的站在不遠處，李欽在他的身後為他撐著紙傘，他的衣擺間沾滿了雪花，他下朝回來了，紅妝坐在門口，似乎就是在等待歸來的他。他站在那裏，身後的紅梅愈發的鮮豔無比，一紅一白，他穿著朝服，俊美的兩旁冷若冰霜，明亮璀璨的眸子，隻是眸色有些冷清，恍若是無底洞一般誘人沉淪。
“這麼冷，怎麼出來了？”晚沐錦緩緩的走了過來，來到她的麵前輕聲說道，紅妝不得不承認，此話說得可真是溫情，似乎他們就是恩愛無比的兩個人。
“下雪了，院裏的紅梅很漂亮，所有出來看看。”紅妝輕聲回道，“紅梅是很漂亮，先回去喝藥吧，喝過藥之後，我陪你出來看。”說著就要推著紅妝往回走去。
若水站在一旁看著，她看到了晚沐錦眼中複雜的神色，她沒有想過平日裏狠戾冰冷的帝王，會在一個女子麵前同平凡之人沒什麼區別。
紅妝怔怔的看向晚沐錦，目光離亂而複雜：“陛下，此刻紅梅開得正好，陪我去采一些吧。”
晚沐錦擰了擰眉，問道：“用來做什麼？”
紅妝莞爾一笑，雖然笑得言不由衷，可還是笑了，晚沐錦看著她的笑容，久久失神。“用來煮茶。”
晚沐錦回過神，隻見她已經自顧自的滑動著輪椅朝梅林中走去了。他怕他滑倒，迅速的追了上去，雪花片片飄落，落在了衣襟上，他抬手輕輕的為她拂去發絲上的雪花，粘在了指尖上，一瞬間化成了水。
曾經，他們一個少年俊朗，一個風華絕代，曾經他們擁有最好的年華，給得起諾言，可以風風火火，不管不顧。可是他們都忘記了，諾言是需要時間是實現的。
晚沐錦低垂著眼眸，自從她走了以後，他的心裏留了一道從未愈合的傷口，總在午夜莫名的剝落，帶給他揪心扯肺的痛楚，如今，她就在眼前，可她早已不是當年的模樣，無論是眸子上覆蓋的殤，還是受刺激就犯的心疾，都是他給的，他曾給了她那麼多的痛。他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伸手一片一片的采著紅梅，她拉下枝頭的花朵，輕輕的嗅著，隨即臉龐上帶著氤氳的笑容。“阿九。”他輕聲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