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溫夫人(1 / 2)

眨眼已入深秋,北雁南飛,層林盡染,若是有離鄉的人兒,大約又要悲歌一曲了。

君浩接到了母親的信,說她要來少青山拜訪孫老人。

綠蘿每日裏打掃拾掇,腦子懵懵的,青姐姐偶爾會過來找她聊天,綠蘿鬱鬱寡歡,她的心思,青姐姐最懂。

“不過是他母親要來了,你就驚弓之鳥般的,日後他真要走了,你怎麼辦?”

綠蘿覺得堵心,靠在青姐姐身上懶著不想動。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跟我們說說,也好為你做主。”

綠蘿閉著眼睛,心底泛起來一股悲意。

“誰也給我做不了主,我的命就是這樣的。”

青姐姐看她強忍著淚意,心裏也酸酸的。

孫老人不過一兩年的光景,綠蘿在村子裏又無親故,雖則她們親厚,但到底不是一家人,日後很多事,無人給她做主,她一個女孩子孤苦伶仃的在這世上生活,實在是太難了。

如果趁著孫老人還健在,給她定了終身也好,可是穆成放出了她和君浩是指腹為婚的娃娃親的話,還有誰想要娶她?況且,本來大家也是,隻想著結那人口多的親家,日後好幫扶。綠蘿這樣的孤零一個,誰家娶了去,都不會把這沒娘家的媳婦兒放在心上,日後在婆家受苦遭排擠,想都不敢想。

這樣一來,君浩倒是最好的選擇了。

可是君浩就好似天上的鴻雁,看得見,摸不著。

忙忙碌碌準備了十幾天,半個月後,溫夫人的馬車,終於進了少青山。

丁展帶著君浩,並綠蘿一起去村口迎接,綠蘿看到那奢華的馬車就被震驚了,等到車裏下來人,更是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溫夫人妝容華麗精致,眼角眉梢微微有些向上吊起,看起來嚴厲精明,這樣的人,一般都不是很好說話的。她穿的衣服在陽光下閃出暗色的光澤,雖則不是那麼鮮嫩張揚的顏色,但是透著一股低調的奢貴,趁著她的容顏,讓人覺得畏懼。

因為她太過奪目耀眼,綠蘿傻乎乎的看著她,一時竟然失了神智。

君浩跪下問安,溫夫人也隻是點點頭,讓旁邊的嬤嬤把君浩扶了起來。

跟著她一起上來的,一位嬤嬤,一個丫鬟。

據說剩下的都守在山腳,大約幾十人。

溫夫人看到綠蘿,倒是十分和藹,牽著她的手問她幾歲了,平時都做些什麼。溫夫人的手暖暖的,手指修長,指甲圓潤,閃著柔和的光澤,看似沒有染,不過應該是染了吧。綠蘿低著頭看她的手,又看看自己自己黑乎乎硬邦邦的手,一時自慚形穢,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又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出現過。

她喃喃的,連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跟著溫夫人來的丫鬟笑著拉她的手,道:“這個妹妹看著挺俊俏的,就是性子蔫啊。”

綠蘿看這個女孩子,眉眼風流,身段靈動,十分聰慧的模樣,雖是深秋,卻是白衣粉裙,看起來十分嬌嫩,年紀也就是和青姐姐差不多。

“我叫麗君,妹妹你呢?”

她的手也是,嫩白玉蔥般美麗,染著粉色的指甲,綠蘿更難受了。

“我叫綠蘿。”

名字也這麼土氣。

溫夫人道:“咱們上車走吧,君浩和丁先生帶路。”

說罷,牽著綠蘿的手往馬車那裏走。

綠蘿使勁往後退了下,小聲道:“不用,我跟他們走就行……”

溫夫人摸摸她的臉,笑道:“那怎麼行,你是女孩子,又是我們家的恩人。”

綠蘿低著頭不說話,渾身發熱,甚至有些顫抖,丁展過來對她說:“你跟夫人她們坐馬車吧。”

他這麼說了,麗君又拉她,綠蘿才頭懵懵的跟著上了馬車。

馬車的廂很大,裏麵還放著軟枕棉褥,大約是怕累著或者冷了。那料子都是極柔軟光滑的,綠蘿見都沒見過。

溫夫人她們的鞋襪都很幹淨,所以馬車裏纖塵不染,隻有綠蘿,鞋上又是土又是泥,顯得格格不入,顯得卑微寒酸。

綠蘿低著頭一言不發,恨不得蜷成一團。

作為一個女孩子,她所有的驕傲和資本,都沒有了。

以前她讀書,讀到過雲泥之別一詞,還在想,這個詞,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用呢?

如今找到了,怪不得君浩看她,總是帶著些不屑,帶著些憐憫。

她對君浩的心思,大約君浩是十分明白的,所以才那麼憐憫她,因為根本就是不會、沒有可能的事。

因為,他們就是雲泥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