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一陣狂喜,卻覺得路兒驟然間將他抓得生痛。他不由得驚了驚,低下頭去看她。隻對視片刻,卻已知她心中所想,那陣狂喜,便不知不覺散了。

“這百還無根水,拿去給章釗,也喂他同樣分量,隻要搶得一口氣來,我便能治好他們。”婦人將瓶隨手遞與駱明侖,駱明侖遲疑了片刻,卻不能拒絕她淡靜中透出的威儀,隻得接過瓶去尋章釗。

“李、歆、慈!”大總管陰沉沉地盯著她,真是百味雜陳。

“大總管!”那邊陳智陳樂陳義陳慎陳忠見狀,疾跑出來,站到大總管身後。

此時銀階上又有足聲“嗒嗒”,然後是鼓掌喝彩之聲。孟式鵬不知如何也脫了牢籠,大步走下來,灑然向李歆慈行了一禮道:“少夫……噢,不,夫人!恭喜你從今後主掌陳家,你許給我的東西,是否也能賜下呢?”

李歆慈微頷首,道:“我許你的,自不會少。”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然而那邊大總管卻一徑地笑起來,笑聲中無限酸楚之意,打斷了他的話。“難怪這人能在北五省來去自如,難怪在京師城中,他能布下眼線暗樁,原來……這我倒能明白,隻是……”他突然一指路兒,帶著點譏諷之意,道,“隻是你拿親生的孽種誘我在京師逗留,這種心腸膽量,我實在佩服得很!”

陳默感覺到路兒的微顫,許多事他本來隱約有所知,如今一聽這話,更是想得通透。

老爺子既然急病,繼承之事便是刻不容緩。少夫人和大總管兩人多年來私植黨羽,互立親信,正是旗鼓相當,誰都並無勝算。因此李歆慈便私下與大總管的死敵孟式鵬互通消息,在她授意之下,孟式鵬在北五省通行無礙,嗯,從錦雲來的設置來看,那是老爺子患病以前,便早有布置,這棋子擱得當真是既深且遠。

陳默尚未下山時,家中上上下下,都在議論這孟式鵬之事。免不了提及當年剿滅孟氏滿門時,大總管立下的首功。因此這收拾孟式鵬的責任,似乎便理所當然地,歸了大總管肩上。這壓力太大,逼得大總管不得不在節骨眼兒上下山。這些日子,陳家各房尊長都守在老爺子榻邊,大總管自覺李歆慈難撼大局,這才肯離開數日。然而,她真是早謀劃好了以女兒為餌引得大總管滯留不歸、更將心腹諸奴都調來麼?

陳默細思這數日情形,瞥著路兒神色慘淡的側麵想:“未必,未必!”

路兒被孟式鵬掠走,大總管正巧到來,當中偶發的事端太多,便是神仙,也不能分毫不差地算好。多半是既知事情發生,便順水推舟地利用起來吧!

“然而,”陳默將路兒摟得更緊些,瞪著李歆慈想,“天下間這麼多門派,為什麼偏偏要將路兒托付給長虹門的人、李家的逃妾、來風堂的眼線來教養?起先便存了備而用之的心思吧!”

李歆慈卻隻是緊盯著大總管,神色便如過去許多年一樣,找不出一絲喜怒哀樂,好像越是奮力往裏麵挖去,除了白茫茫的一片,越是什麼都沒有。

“接你回去奔喪的車馬就在外麵,”李歆慈悠然道:“老爺子辭世,要緊的事多著呢!將來這一大家子的局麵,終究要你我通力協作,才能維持下去。”

大總管重重歎了口氣,向後招了招手,諸奴微帶疑惑地對視了幾眼,便也隨他往門口走去。此次雖說大敗,然而族中元老們尚看重他,李歆慈初掌大權,喪事中亦要借他露麵,方才壓得住場子吧!大總管如是想:“且忍得這一回氣,隻要不死,終有翻盤的一日!”

這念頭剛剛轉過,便又聽到一通熟悉之極的嘯聲。他方要回頭,已被那遮日的亂影,撕碎了心神。

“啊!救我……”身邊不斷的慘叫聲中,大總管隻來得及撥開一支箭,身體便連二連三地灼熱,又轉為冰涼。他奮力睜開蒙血的眼,看到李歆慈佇立在二十來步處,身姿卓立,麵色寧靜。然而路兒陳默,卻就在不到十步遠處。

他暴喝一聲,身帶箭矢,如一隻巨大的刺蝟滾過來。他傷口上驟然金芒亂閃,那幾支箭竟就這麼生生斷了,從那傷口中噴出來的血,竟也是金色的。他便如一隻脹滿了的球,整個鼓得發亮,不知是什麼力量支撐著他,他取了一支斷箭在手,向路兒發力擲去。

那箭通體熔化了一般,七色俱全,化做一道貫日長虹!

這變故來得太突然,路兒陳默和孟式鵬雖然發力欲奔,箭卻是呼嘯而來,竟一點不遜色於摧山弩的威力。眼看路兒就要被射個洞穿,陳默的手腕上激靈靈地寒了下,被什麼力量拎起來騰飛了出去。緊接著掌心一空,手中攥著的名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