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海客悻悻散去。陸漸雖然鎮住眾人,卻知從此與這些朋友生出芥蒂,不複昔日情誼,不覺心中黯然,信步踱到船頭,望著蒼茫大海,怔怔出神。
忽聽穀縝在身後笑道:“你說咱們是生死之交,隻怕是一廂情願吧。”陸漸道:“我當你是就成了,至於你如何想,那是你的事。”
穀縝默然一陣,忽地笑道:“你這人端的固執,不過,卻很對我的脾胃。哼,你別瞧那周祖謨人多,真鬥起來,他十九要吃大虧;你今日不是幫我,卻是幫了那蠢材。”他見陸漸望著遠處,呆然不語,不由笑道:“你想什麼?嘿嘿,想姑娘麼?”
陸漸搖頭道:“我想北落師門。”穀縝怪道:“那不是天上的星星嗎?”陸漸道:“不是星星,而是一隻靈貓,我被沙天洹抓住後,再沒見它,也不知它流落到何方去了。可惜,獄島太大,我不及去尋它了。”說到這裏,心中傷感之情,溢於言表。
穀縝見他竟為一隻畜類傷情,大為好笑,但見他神色慘然,卻忍不住安慰道:“那貓兒隻須活著,機緣所至,必能再見,你也無須如此煩惱。”
陸漸點頭道:“北落師門聰明機警,必有自救之法。”雖如此說,心中仍是耿耿。忽又問道:“穀縝,你真是東島的少主?”
穀縝笑道:“以前算是,現在卻不是了,如今我是東島第一逃犯,人人得而誅之,你不怕被我連累嗎?”陸漸失笑道:“我已被你連累了,況且我見過的東島中人大都邪僻狠毒,你做他們的逃犯,或許是好人也說不定。”穀縝不覺拍手大笑。
陸漸打量他一眼,歎道:“我真服了你,不論坐牢也好,逃亡也罷,總能笑得如此開心。”穀縝撓撓頭,道:“這卻是天生的了,我從小便愛笑,小字便叫笑兒。但怕我的人,卻叫我笑麵老虎。”說到這兒,兩人皆笑,陸漸隻覺與這生死朋友在一起,心中輕快無比,便有再大難處,也能化解了。
那戰艦堅甲利炮,一無阻礙,乘風破浪,日行兩百餘裏,不幾日便將近中土。
這一日,陸漸正在熟睡,忽覺有人拍打,睜眼望去,卻是穀縝,但見他豎著食指,示意噤聲,便爬將起來,又見穀縝向他招招手,當先出去。陸漸懵懂之間,起身尾隨。
兩人躡足而行,走到一麵艙壁前,穀縝將耳朵貼在壁上,陸漸如法施為,但聽細微人聲隱約傳來,竟是周祖謨,隻聽他道:“如今丟了鳥銃,沈先生追究起來,大夥兒都不好受。唯一之計,便是將這艘戰艦奪下,這艘船犀利無比,獻給先生,或能將功贖罪。”
卻聽羅小三接口道:“但就怕那姓穀的不答應,這兩日他在咱們麵前指手畫腳、陰陽怪氣的,瞧著便叫人生氣。”
周祖謨道:“姓穀的武功平平,並不足畏。最可慮的卻是小陸,若能製住他,姓穀的唯有束手就擒。若能生擒東島少主,不隻可以將功贖罪,更是大功一件,沈先生一高興,日後我在天部的地位也必然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