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漸想到此處,仍不死心,澀聲道:“穀縝,他說的都是真的?”穀縝歎了口氣,微微苦笑。
陸漸望著他,隻覺胸中劇痛,要知道,經過重重劫難,他已將此人當做今生無間至友。卻不料事到如今,竟是如此結局。
陸漸悲憤難抑,忍不住厲聲道:“穀縝,我好恨。早知如此,我寧可死在洞窟之中,也不會救你出來。”說到這裏,猛地抬拳,擊向穀縝,但拳到中途,卻終究收回,重重擊在身旁木桌,砰的一聲,將木桌震得粉碎。
他心亂如麻,一拳打罷,快步下樓。陳雙得在樓前守候,見狀道:“陸爺,你去哪兒?我給你安排車馬。”
陸漸一言不發,飛也似隻顧狂奔,也不知跑了多遠,忽覺雙腳又冷又濕,始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已奔到海邊,潮水陣陣湧來,淹沒至膝。
陸漸舉目望去,海天一色,黑沉沉的波濤不住翻滾。霎時間,他心中又浮現出穀縝的那張臉,那笑容明淨爽朗、略帶孩氣,雙眼望著自己,總有說不出的真誠。
“我做魚餌,你做漁鉤……我從小便愛笑,小字便叫笑兒……我跟別人都爭輸贏,唯獨跟你,我便不爭……”那一字一句,猶在耳畔,陸漸鬱憤難解,忍不住將頭沒入海中,任憑冰冷鹹苦的海水灌入口鼻,直待一口氣盡,方才拔出,尋思道:“看穀縝的樣子,聽他的說話,又怎會是那樣的惡人?若這都是贏萬城的汙蔑,他又為何不出言辯解?他聰明絕倫,怎麼到了這個時候,卻成了一個傻子?”
陸漸心意難平,隻覺若不弄個水落石出,今生休想安枕,猛然轉身,又向“觀海樓”奔去。尚未奔近,便見樓中漆黑一團,不覺心頭一沉,奔到樓前,樓門已然緊閉,不由得心急如焚,舉手敲打。
敲了兩下,便聽陳雙得道:“是陸爺麼?”說著拆開門板,走了出來。陸漸脫口道:“陳大哥,穀縝呢?”
陳雙得苦笑道:“陸爺你折殺我了,‘大哥’二字萬不敢當,您還是隨穀爺叫我雙得吧。至於穀爺,他和那個老爺子乘馬車走了兩個時辰了,臨走時跟我說,您一定還會回來,讓我在這兒等你。”
陸漸聽得一愣,卻見陳雙得轉身取出一個包袱,說道:“穀爺說,您要回鄉,不能沒有盤纏。他讓我將這一百兩銀子給您,還說這些銀子是他早年做生意賺的,幹幹淨淨。”
陸漸接過包袱,隻覺沉甸甸的,心中沒的一酸,忍不住問道:“雙得你說,穀縝像是一個大惡人麼?”
陳雙得聽得一愣,搖頭道,“我這雙招子,南來北往的人也見得多了,看人雖不說百發百中,卻也能瞧出一些端倪。穀爺外表有些邪氣,但內心坦蕩,決不是什麼奸惡之徒。要不然,他怎會跟陸爺您做朋友呢?聽他說話,便知道他很欣賞陸爺的風骨,我陳雙得若能得到穀爺如此賞識,就算眼下死了,也是甘願。”
陸漸默然半晌,忽道:“穀縝和那老人往哪方去了?”陳雙得道:“當是西北方。”陸漸拱手道:“多謝。”說罷轉身發足,向西北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