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蓼藍?什麼蓼藍?”
鈞塵露出鄙視的表情,站起身,“唰”地拔劍。翦明嚇得一退,劍身翻轉,纏於劍柄的一抹靛青飄於她眼前。
她接過劍。那抹薄綢的色澤極為少見,深沉若海,又暗含鐵硬之勢,如萬甲征場中的刀刃玄光。
“‘執劍’的傳承之色,就是用蓼藍染出來的。用材普通,但染色方法卻非常獨到。”鈞塵神色間半是驕傲半是落寞地說,“兄長劍上已無此色。我想若能再度染出,也許能重新喚起他遺忘的過往……”
“傳承之色……”翦明端詳著這方色澤,忽然就心軟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應該是先生家族中極為重要的事吧。這角苗圃就借與你吧。不過到此為止,不準再多拔了。”她一笑,將劍擲回給他。
然而劍至鈞塵掌間,卻莫明其妙地脫掌而出,滑落下去插入泥土裏。
鈞塵不以為意,伸手去撿,但手腕被翦明握住了。
“你的手……怎麼了?”她遲疑著問,“怎麼連劍都握不穩?”
鈞塵一臉“被發現了”的表情,向翦明攤開手掌——一道傷痕斜過掌心,雖已愈合多年,但仍能看出曾是斷筋裂骨的重創。
翦明倒吸了口涼氣:“四根手指的經脈都斷過,你這隻手已經……”
“沒那麼嚴重。剛開始時的確動不了,可現在我已經通過練習恢複得差不多,隻是間或不聽使喚而已。”鈞塵笑笑,撤回手收劍入鞘。
但翦明明白,一隻不知什麼時候會握不穩劍的手,對劍客來說是怎樣的致命傷。她甚至不忍去想,眼前這個以劍為傲的人是怎樣跨過悲哀與絕望,度過這漫長且沒有期許的恢複期。
“你帶著這個傷,還執意找先生比劍,有勝算嗎?”
“這……”鈞塵撓撓頭,“至少也要試一試吧。”
翦明還想說什麼,宅邸門外忽然傳來馬匹嘶鳴的聲音。
五人直接騎馬入了宅院。為首一人衣飾整潔得過分,一路縱馬竟然連頭發都未散亂。
荊南自鬆枝堆裏站起身,昂聲道:“不知魏大人到訪,有失遠迎。不過素聞大人講究禮數,怎麼拜訪他人連宅邸門都不敲就長驅直入?”
魏景岩舉目掃視一圈庭院,翻身下馬:“近聞白邸夜中遭人闖入,原大人受驚病倒。我奉王命照料大人,失職心焦,有失禮數的話請賀老多擔待。”
看來岱渚山中眼線不少,鈞塵暫居白邸的事已經傳到陳王宮。這萬年疑心病的魏景岩是來突襲徹查的吧。
荊南冷笑:“那日不過是我家主人的幼弟到訪探望,主人外出相迎,略受了些風寒。傳言有誤,讓大人費心了。”
魏景岩目光掃過苗圃前的鈞塵和翦明。
“原來翦明郡主也在此,微臣失禮。”他草草欠身行禮,然後從頭到腳檢視鈞塵,目光最後落在他腰間裹有青綢的長劍上,“這位就是原大人幼弟?果然一表人才,豐神俊朗。如此身形,想必是習武之人吧。”
鈞塵剛要回答,荊南接口道:“偶愛擺弄下刀劍,隻為強健筋骨而已。來此探望兄長前隻是一介農夫,所通不過是些園藝之事而已。”
魏景岩笑道:“未料原大人身及高位,家弟竟隻清貧從農。請問這位小兄弟,家宅何在,有農田幾頃,所植何物?”
“魏大人,鈞塵既是白邸的客人,就是我大陳的客人。初見就像審犯人一樣刨根問底,有失我陳國禮數吧?”翦明正色截斷問話。